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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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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红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里,无论令狐秀问什么,她都支支吾吾含混过去。回到令狐府时,她也没有跟令狐秀告别,自己一下子跳下马车,向小院小跑着回去。
令狐秀坐在马车中看着夏然,唇边荡起一个轻笑。
度生果然一直在等她。夏然回到屋中,度生问道:“波斯歌舞好看吗?”
夏然低着头,含糊道:“还行吧”。
度生又道:“听说那歌舞坊本身就十分奢华,坊主也是技惊四座的西域舞技,想必今天的表演一定不同寻常。”
夏然没有搭话,而是心不在焉地坐在桌边。度生关切问道:“小然,你怎么了?”
夏然抬头看向度生摇摇头:“没……没什么。那个……那个……度生”,夏然脸颊微微发红:“我想问你个事情,不……也不能说是事情,而是……而是你们这儿的风土人情!”
度生坐在她对面,目光清澈。
夏然舔了舔嘴唇:“嗯……我想知道,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如何表示好感?”
度生微微皱眉,似乎没听明白。夏然干脆拉起度生的手,连比划带说道:“你看,在我们那个时代,男女之间像这样握握手,是表示友好的意思,可要是握住不放……就不行了,除非他们互有好感!”
度生看向被夏然紧紧握住的手,脸颊微微泛红。夏然又伸手扣到度生额头:“还有我这样摸你的额头,和这样……摸你的脸颊,表达的意思也完全不一样,摸额头是看你有没有发烧,摸脸颊是说明……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还有这个……”,夏然一边说一边转到度生身边拽他起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如果这样搭着你的肩膀,说明咱们俩是兄弟,哥们儿!我如果这样……”夏然到他背后伸开双臂从后面环抱住度生:“这样就说明……我喜欢你!”
一拥之下,夏然感觉到度生明显僵直的身体,她一下子愣住,手突然收了回来,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红到了脖颈。度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令狐公子刚才这般抱你了,是吗?”
夏然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没有抱我啦,就是……就是握着我的手写了几个字……”。
度生身子在微微颤动,他哑声说道:“他对你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他是否也会心动。”
“心动?!”夏然夸张道:“我怎么可能对他心动?!我是要回到我的时代的!我不可能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心动!”
度生神色更加难看,低头道:“既然如此,你还何必想那么多。”
夏然长舒了口气:“也是,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一切都会过去!”
第二天,夏然安安生生待在小院里。度生画了一天的话,一言未发。
第三天一早,福叔来取画,度生捧着画作与夏然一起到堂中请老夫人过目。夏然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直到看见老夫人一人坐在堂上才安心下来。
令狐老夫人说道:“画师,你画完了?”
度生点头:“画完了。”
令狐老夫人又问:“你可尽了全力?”
度生行礼:“我已经尽了全力”。
令狐老夫人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尽了全力便可。这画无论怎样,我就用它了!清福,将画展开吧。”
福叔点头,恭恭敬敬将画卷一寸寸展开,悬垂于画架之上。老夫人一下子愣住,竟然哆哆嗦嗦站起身,一步步挪到了画作之前。
夏然在画架之后,还没看到所画如何,看到老夫人这般表情,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大着胆子也绕到了画作面前,一瞬间,夏然也呆呆愣住,所有的惊叹、赞美似乎都在这幅画像面前失去了描述的份量。
那是一幅朴实之中充满故事的画像,老夫人微微侧身坐在一片幽深迷蒙的天地中,她五官平和从容,服饰淡雅深沉,身姿清瘦单薄,平静的神态中,透着忧思与沉重,初看起来有些哀伤之感,可仔细看去,嘴角边却有一丝微妙的笑意。整幅画既有精准的描摹又有含蓄的写意,让观看之人忘记了画中人的苍老,只沉迷于她若喜若悲、似真似幻的神韵。
夏然大张着嘴巴惊叹道:“天呐!这简直……简直……”一时间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福叔也被度生精妙的画功征服,连连叹道:“太好了!太好了!”
老夫人神情最是复杂,她第一眼看见时,目光中全是惊讶与赞叹,可现在长时间凝视后,她的眼眶中竟然浮现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度生平静地站立着,似乎那副令人或赞叹或沉默的画并非自己所画一般。
许久之后,老夫人看向度生:“为什么你画中的我面带悲伤?”
度生道:“我也不知道,而且这种悲伤也并非是我刻意为之,只是成画之时,我才发现的。”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这幅画我很满意”。
福叔赶紧从一旁桌上捧出一个纹着波斯图案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鼓鼓的钱袋。老夫人笑道:“这是这幅画的酬劳,画师不要嫌弃”。
度生脸上这才露出一丝轻松,他弯腰行礼,然后伸双手取过钱袋。
老夫人又说道:“我想开窟,不知你们可否做我的画师塑将?”
度生看了看夏然,面露犹豫道:“对不住,我们来敦煌城是为了游玩,现在时日不多了,我怕没时间为您开窟。”
夏然一愣,赶紧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游玩是闲事,开窟才是正事!而且为您开窟,我们……我们深感荣幸”,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拽着度生行礼作揖,仿佛生怕老夫人改变了主意。
老夫人看了眼夏然又看向度生,颇有深意笑道:“你们俩人一个同意,一个不同意,到底谁说的算?”
“当然是我!”夏然上前一步,梗着脖子说道:“我是他的阿姐,他什么都听我的!”
度生脸颊微微发红,有些羞怯又有些不悦地唤道:“小然……”。
夏然才不管他,直接说道:“老夫人您的窟准备开在哪儿?我看榆林河就很不错!”
回到小院,度生有些不太高兴:“小然,你不是说要在敦煌,甚至西域好好玩耍的吗,现在揽了开窟的事情,你知道开一个窟至少需要三年,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夏然满不在乎:“哎呀,敦煌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两天我也玩儿的差不多了,而且能给夏侯家开窟,你肯定就火了,到时候找你开窟的人必然络绎不绝,你再也不用回那个小破村子里受气……”
夏然一边说一边整理她和度生的衣物,度生在她身后喃喃道:“我只想陪你……好好玩儿几天”。
几乎是风云雷电的收拾好行装,顾好车马,一向贪吃的夏然居然谢绝了夏侯家的谢画宴,便带着度生逃也似的离开了夏侯府。榆林河距离敦煌城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坐在马车里,夏然一直紧张兮兮扭头望着,直到马车出了敦煌城才安静了下来。
度生叹了口气:“何至于如此害怕令狐公子。”
夏然有些窘迫答道:“我哪儿是怕他,我是……我是……”
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马车已经行至小道,颠簸得厉害,度生看着夏然急躁又羞恼的模样,拍拍身边的垫子,笑着说道:“坐过来吧,这儿的垫子厚些。”
夏然扭捏了一瞬,还是挪了过去。快到榆林河时,小道越来越颠簸,夏然即便是坐在垫子上,身子也是一跳一跳的。正当她颠的七荤八素时,度生伸臂将她揽在身侧。夏然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度生咬着嘴唇说:“你说……这样搂……是哥们儿……”。
夏然被他认真的神情都笑,她可比这个小屁孩儿大好几岁呢,想到这儿,夏然挥拳打在他胸口:“什么哥们儿,我是你阿姐!”
度生没说话,搂着她的手臂越发紧了些。
榆林河畔开窟的人不多,这里有个小小的村子,度生和夏然向村民租了两间农舍,又买了粟米。开窟并非一日之功,他俩必须要有长远的打算。
两碗清甜的米粥下肚,两个人靠坐在农舍土墙下看着逐渐西去的落日。夏然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壶葡萄酒。她喝了一大口递给度生,度生从小在寺庙长大,对酒有一种习惯性的戒备。夏然固执地将酒壶塞到度生手里:“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再说你又不是出家人,来,喝一口!”
度生虽不情愿,但更不愿意违背夏然,他接过酒壶,本想小小地抿一口,可刚凑到嘴边,夏然猛地一提,酒壶里的酒便汩汩倒进了度生口里,度生被呛了一大口,立刻咳嗽起来,夏然哈哈大笑,笑得身子前摇后晃,度生涨红的脸上慢慢也出现了笑意,那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热烈,夏然提着酒壶又要灌他,度生本能地攥住了她的两个手腕。两个一边笑一边闹,夏然挣,度生躲,就在一个上前一个侧身的瞬间,两个人居然碰到了一起,而且不偏不倚,口唇相对!
一切都在瞬间停止,周遭的漫天云火、波光银河,还有飘散着幸福味道的炊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跨越千年、突然而至的轻吻。
夏然像被光电击中,全身僵直,尽管只有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但也让她弥漫起万千难以言说、也从未有过的悸动情绪。她赶紧转开头,迅速站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困了”,便向屋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