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20、闲逛

　　再有两天便是老夫人的寿诞，可度生的画依旧毫无进展，期间老夫人派人取去看了一次，可是老夫人望着画布中惟妙惟肖的自己，只是一声叹息。见此情形，令狐秀立即打算去龟兹请大师作画，可老夫人却拒绝了，还说无论好坏，就只让度生画了。这话给了度生很大压力，夏然也觉得不能辜负了老夫人的信任，可是无论他俩怎么努力，那画像都只是形似。

　　红霞漫天，度生眉头紧锁，这几日茶饭不思，度生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显得枯瘦。夏然从屋里走出来，挨着度生坐下。度生转过头冲她苍白一笑。夏然心头略疼，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度生的手，安慰道：“老夫人也没说不满意，而且你也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行。”

　　度生笑容惨淡：“尽力又能如何，老夫人看到画像时，眼眸中是明显的失望。”

　　夏然道：“那又能怎么办，老夫人本就是这样啊，咱们又不能给她画成仙女。这就如我们那个时代的照相一样”，说着夏然站起身，对着度生两手做出了一个“相框”的姿势：“无论照出来的是什么样，大家都不满意！”

　　“照相？！”度生疑惑。

　　夏然点头，手里的“相框”不断变换姿势：“相机就是一个这么大的机器盒子……度生看这里……只要……我咔嚓一声……你就会被照进来”，夏然假装手中捏着一张“照片”，蹦蹦跳跳又坐到度生身边：“然后，你的照片就会按照你的样子原原本本的洗出来，定格在相纸上，成为时间的证明！”

　　度生伸手取过“照片”，莹亮的眸子闪着璀璨的光芒。夏然一瞬间被他俊美又清澈的样子吸引，脸颊情不自禁地着上了两片红晕，连忙低下了眸子。

　　度生叹道：“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想必是很神奇的。”

　　夏然低声道：“虽然神奇，但远不如亲手画出来的珍贵。”

　　度生低下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厚待我信任我，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给老夫人画出一幅最好的画像。”

　　夏然抬起头，正看见夕阳挂在敦煌的墙头上，红莲一般的晚霞映照着黄灰灰的城墙，显得瑰丽又悲壮。夏然站起身，拉起度生说道：“咱们出去走走吧，总是憋在屋里也于事无补。”

　　两人走出令狐府，沿着街巷逐着落日散漫游荡。

　　夏然见度生还是闷闷不乐，便开口道:“我听福叔说老夫人并非是纯正的汉人，她似乎和你一样也有西域血统。”

　　“是吗？！”度生没有料到，但此刻想想，老夫人高颧骨鹰钩鼻还真是有几分西域人士的样子。

　　夏然说道：“如果说你这样的身世会让人鄙夷，那么老夫人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吐蕃与大唐的争纷也持续了几十年。可见老夫人能成为令狐家的当家祖母，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和故事”

　　度生走得缓慢，语气也低沉沉的：“即便如此，咱们也无从得知。福叔定然是不会告诉咱们的。”

　　夏然突然想了令狐秀，她情不自禁道：“也许……令狐少爷可以指点我们一二。”

　　度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身定定看向夏然，夏然毫不知情，一边慢慢往前迈步，一边说道：“令狐少爷虽然有些难以捉摸，可是看他的样子，极是关心令狐老夫人的这幅画像，我想咱们若是好好跟他解释，让他明白咱们是为了画好这幅画，他应该会同意的……”。

　　身边无了声响，夏然连忙回头，见度生满目忧郁地正看着自己，夏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度生的目光中藏着复杂又痛楚的情绪，本是缱绻的心情却被他表现的笨拙又突兀，夏然有点儿害怕，拉着度生的胳膊急切问道：“度生，到底怎么了？”

　　度生反握住夏然的手：“别去问令狐秀，可以吗？”

　　夏然一愣：“为什么？”

　　度生固执说道：“他……，你也说了，他难以捉摸，我怕……我怕他……他伤了你。”

　　夏然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多想了！我不过是问问他，他不愿告诉我就算了，怎么可能会伤了我？！”

　　说完，夏然笑着就要往前走，度生突然反手拉住，夏然冷不防转身差点儿跌进他怀中，度生定定注视着她，脸上没有半点儿玩笑的神情：“我……我……不想你去找他。”

　　夏然疑惑看着度生无比认真的眸子，怔怔点了点头。

　　回到小院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然买了馕饼和羊肉，两人准备来一顿羊肉泡馍。可刚迈进小院，就看见令狐秀正坐在院中。他看见夏然和度生回来，弹了弹袍子站起身，不悦说道：“画像还未完成，你二人倒是有心情闲逛”。

　　度生不言语，夏然上前说道：“就算是作画也要劳逸结合，总是一味埋头苦画，也不一定就能画出好的作品来。”

　　令狐秀轻笑道：“那你们出去闲逛了一圈儿后，便能画出好的画像来了？”

　　夏然还想争辩，度生拉住她，自己上前行礼道：“令狐公子，后天才是交画之日。我们略微外出一会儿，并不会影响进度。”

　　令狐秀似乎并没有在意度生再说什么，而是一直盯着度生与夏然拉着的手，他眉头略皱，对夏然说道：“夏姑娘不是对西域舞蹈感性吗？今日有大食的舞姬来城，不知姑娘要不要去看。”

　　“大食？！”夏然一下子兴奋起来，大食是中国唐、宋时期对阿拉伯人、阿拉伯帝国的专称和对伊朗语地区□□的泛称，而古波斯舞是敦煌壁画中展现的重要形象，舞姿热烈奔放，是西域舞蹈中流传最为久远的舞蹈之一。

　　令狐秀笃定地笑道：“听说大食舞姬只在敦煌城逗留一日，若是今天错过了，明天怕是就去看不上了。”

　　“我去！”夏然连忙点头。

　　“小然！”度生紧握住她的手，神情百般不愿。

　　夏然回头看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真的好想去看啊。回去之后，我的这些发现一定能为敦煌壁画研究做出巨大的贡献呢！”

　　度生怎么忍心让夏然为难，他叹了口气，握着夏然的手慢慢松开，但炯炯有神的眸子却失去了颜色。

　　夏然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发现度生的异常，她对着令狐秀喊道：“令狐公子，我回屋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

　　说着，夏然小鸟一样欢快地跑进了屋子，令狐秀看着她的背影，笑容爬上了他总显冷峻的嘴角。夏然哪有什么衣服可换，不过是前晚买得那件胡裙。

　　待她换好衣服飞奔出来与度生道别时，度生关切道：“早去早回！”

　　令狐秀声音一高：“胡人夜唱，也许还要通宵达旦呢。”

　　夏然一愣，还没来得及搭话，度生便坚定说道：“我会等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