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传》明若兰

6、遇袭

　　昭玉看着这个称之为客栈的破旧危房，眉心微蹙，放眼整个镇上也就这一家客栈，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掌柜的正在算着这个月的收入开销，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门口光线一暗，略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门口进来一男两女，走在前面一身白衣戴着纱帽的小公子，身后跟着两位美貌少女，看这三位的穿着掌柜就知道大生意上门了，立即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三位客倌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给我们两间上房，饭菜送到房间，备些热水。”婉琳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去买两床新被褥来。”

　　掌柜的收了银子眼睛都笑眯了，果然是大主顾啊，“三位随我来。”

　　三人跟着上了二楼，掌柜打开了所谓的上房，昭玉皱了一下眉，极力忍住掉头就想走的冲动。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股年代久远的霉味，磨损严重的桌椅被成年累月积甸下来的污垢掩去了木头本来的面目。

　　“掌柜的，麻烦你速派人去买二丈新布，再拿两个香炉过来。”要不是山上寒气重，小姐的身子吃不消，她宁愿在山上睡也比在这间屋子强。

　　三人相视了一眼，有些无奈，昭玉再一次感到了行走江湖的不易，在心里再次把萧王念了一遍。

　　小二送了热水上来，昭玉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终于舒坦了些。命小二换了热水让婉琳和婉若也洗了。

　　房里点上了熏香，被褥也换上了新的，婉琳将桌椅都用新买回来的布罩了起来。总算勉强可以忍受了。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饭菜，三人随便用了些，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在镇上雇了一辆马车，这样可以节省体力。

　　这马车比起昭玉的那辆专属马车差远了，颠的昭玉刚吃的午饭都快要吐出来，昭玉靠在婉琳的怀里，小脸上苦不堪言，心里再一次将萧王臭骂了一顿。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昭玉头昏目眩，脸色苍白，婉琳看她这样子有些担心，正准备叫车夫停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有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

　　婉琳迅速抱着昭玉趴下，一支铁箭射到了马车壁上。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也跟着射了进来。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两人的争吵声。

　　“里面有两个美人儿啊，被你射成窟窿了怎么办？”一个声音哭叫着。

　　“没看见她们都带着佩剑么？”另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万一这两个丫头武功不弱，岂不是给我们自找麻烦？”

　　“两个小丫头娇滴滴的，拿着佩剑不过是装饰罢了，怕什么？喂喂，你别射了啦！我的美人儿啊！你们都给我停手！”

　　似乎没人听他的，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到马车里，紧接着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婉若袖袍一扬，将所有的箭都收进了袖中。

　　“婉琳，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小姐出来。”婉若说完从轿顶飞出，云袖一杨，所有的箭向它们来时的方向飞回去，箭进入□□的声音响成一片，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

　　“呃……美人好俊的功夫啊！”一直持反对声音的少年看着婉若，呆呆地道。

　　“该死！”第一个射箭的少年手肩上中了一箭，再看看周围大部份的人都受伤了，看来今天是讨不了什么好了，“撤！”

　　昭玉在婉琳的怀里看着狼狈负伤逃窜的强盗们，是杀了他们，还是让他们继续作恶？真是让人头痛，生杀大权不好执行啊！把他们放了吧，心里憋着一股恶气，杀了吧又觉得太残忍了，“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遵命。”

　　一抹青影凌空飞舞，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所有的强盗都定在原地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像蝴蝶般美丽的女子。

　　昭玉走过去，看着那个刚刚一直叫不要伤了美人的少年，“你说，我拿你们怎么办好呢？”昭玉的声音雌雄莫辨，异常好听，少年震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昭玉眼中光芒一闪， “你们为什么要当强盗呢？好玩么？”

　　强盗们一听这话几乎想吐血，他们哪个不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路？而这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年却问他们这样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是不是为了好玩？

　　“你觉得好玩么？”第一个射箭的少年冰冷地回了一句。

　　“好玩。”昭玉嘴角上扬，绽开一朵魅人的微笑，“但是杀人就不好玩了。”蹲下来漫不经心地一把拔出了少年身上的箭，少年闷哼了一声，额角冒出了冷汗。青衫瞬间被血淋湿了一片，昭玉皱了一下眉，看向少年倔强的脸，终究狠不下心，叹气道：“给他止一下血。”

　　婉若瞪了少年一眼，上前用剑将少年的衣襟挑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了些粉末在少年的伤口上，血很快便止住了。

　　众强盗和冷酷少年都有些愣住了，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这小少年打的什么主意。

　　昭玉看了下天色已不早了，那位车夫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离下一个镇不知道还有多远，十分怨念地看了这批强盗一眼。

　　“离前面的镇还有多远？”昭玉问冷酷的少年。

　　似乎察觉了昭玉面纱后不善的目光，少年回答：“还有五十多里。”

　　“我们现在少一个马车夫。”昭玉看着他。

　　冷酷少年一愣，该不会是让他给她驾马车吧？这时那个一直叫不要伤了美人的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了，赶紧道：“我会驾马车。”

　　“跟上来。”昭玉看了他一眼，转过身。

　　婉琳上前解了少年的穴道，“别耍花样。”

　　“你们的穴道六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婉若临走时丢下一句。

　　马车在山路上哒哒哒地行驶，少年坐在前面驾车，车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四壁被箭射成了筛子，冷风嗖嗖地往里面钻。

　　这回比之前颠簸得更加厉害了，昭玉在马车里晃来晃去，感觉像在坐云霄飞车。

　　“喂，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呀？”婉若掀开帘子，对驾车的少年轻斥道。

　　“以前有偷偷驾过一次的……”少年弱弱地辩解道。

　　昭玉抚了抚胸口，流年不利，这一笔依旧算在萧王的帐上。

　　天阴沉沉的，空气潮湿而带着泥土的腥气，风将马车的布帘吹得呼啦拉作响，昭玉抬头看向马车顶上的天空，那云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八成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儿就啪哒啪哒地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衣襟上，洛妍掀开车帘，只见外面荒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雨的地儿都没有，婉琳赶紧拿出一件衣裳挡在昭玉的头上。

　　雨越下越大，像密集的丝线一般洒落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雨雾中。

　　“哒哒哒……”后面又来了一辆在雨中疾行的马车。

　　两辆马车短暂地并驾齐驱了一瞬，风吹动窗帘，车内的少年极好看的侧脸一闪而过，那如雕刻般的绝美五官，苍白几近透明的肤色，在这漫天的雨雾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美得不真实。

　　昭玉微微一眨眼，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待要再细看时，那湿透的墨绿色窗帘已经垂落了下来，两辆马车交汇而过。

　　昭玉正自遗憾时，前面的那辆马车却停下了，一个青衫男子拿着一把伞走了过来，驾车的少年见状赶紧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下。

　　“我家少爷让我把伞交给车中的小姐。”

　　昭玉擦开窗帘，只见一袭青衫的男子举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站在马车前面，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矍，身材颀长，神色温和，婉若钻出马车，双手接过油纸伞微微福了一福，“多谢了，请代我家小姐谢过你家少爷。”

　　男子温和地点点头，回到前面的马车，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雨不沾衣。

　　婉若掀帘进来，将伞撑在昭玉的头顶，笑道：“完了，我可泄漏了小姐的身份了！刚刚他说车中的小姐，我就自然接过了话。”

　　婉琳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总是少根筋，他家少爷怎么知道我们车里坐的是小姐？”

　　昭玉眼神微闪，刚刚那一瞬间她的纱帽被吹起了一角，想必在她看见对方时对方也看见她了，还有这可笑的顶上破了个大洞四壁漏风的马车也必落入了对方的眼中，所以他才叫人送了伞来。

　　昭玉有些赧然，思绪又回到了那张惊鸿一瞥的容颜上，不由思忖道世间怎么会有那么美的男人？不仅长相绝美，而且心地善良，视线落在精致雕花的伞柄上，微微有些发愣。

　　将近天黑时，少年才将马车驾到了他说的小镇上。三人下了车，昭玉扶在婉若身上，还有些晕头晃脑的。婉琳递给少年一锭银子，“你走吧。”

　　“姐姐，不要赶我走！我可以留下来给你们驾马车，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不要赶我走……”少年连连摆着手不去接银子，带着哭音央求道，“姐姐，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给你们当仆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回山上当强盗。”

　　“你为什么会在山上当强盗？”昭玉又绕回了她先前的问题。

　　“我家得罪了一个富绅，在我们村呆不下去了，不得已……才上了山。”少年的眼神闪烁着，偷偷瞄了昭玉一眼接着道：“我在山上没有做什么坏事的，真的，你看今天我也没有出手。需要冲峰陷阵的时候都是哥哥在前面……”

　　“肩上中了箭的那个就是你哥哥？”昭玉问道。

　　“恩。”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跟着我们，你哥哥不会不管么？”昭玉想起那个一脸冷酷的少年，明明做着坏事，长的却不是一副坏人的脸。只能说他们是一群误入迷途的少年。

　　“反正我也只会拖累他，我走了他会少很多麻烦……”少年声音越说越低。

　　少年这一刻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昭玉能够感觉到少年身上悲伤的气息，略想了一下，“你要不想回去也行，留下来给我们驾马车吧。”

　　“谢谢小公子！啊，太好了！”少年高兴得忘乎所以，“我一定好好驾马车。”

　　昭玉红唇一弯，“你叫什么名字？”

　　“明若尘。小公子叫我若尘就好了。”少年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