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传》明若兰

10、今昔何昔

　　龙国皇宫

　　一位美丽的丽人站在御花园中，这是夏微雨在龙国最喜欢的呆的地方。一干太监和宫女远远地站在一亭台前。

　　万千繁花，姹紫嫣红，而花中人却比那满园的花儿更好看。他说雨儿这张脸比这满园的花儿更娇美……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紫晴叩见娘娘。”一个鹅蛋脸大眼睛，表情清冷的青衣侍女在夏微雨身后行了一礼。

　　夏微雨看着眼前的一株牡丹，风撩起了她额前的发丝，葱白如玉的手指放在花心中，“他还在那崖底寻找么？”

　　“是的，娘娘。”跟在夏微微雨身后的侍女低声回答。

　　“下去吧。”夏微雨轻轻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不愿意让人看见此刻她眼中的狼狈。

　　“呵呵……”夏微雨轻轻地笑，手指一片一片地撕下牡丹花瓣，“天哥哥，你这是算什么？你们连面也没有见过，你便在那崖边守了好几天……你对她哪来的如许情深？”声音到后来低不可见，夏微雨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中有水珠在轻颤，“我呢，我算什么？天哥哥，你要置我于何地？你让我情何以堪？都是假的么？”手轻轻捂住胸口，轻轻地低喃：“我们的以前都是假的么？都是假的么？天哥哥……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

　　碧落山

　　萧王站在崖边，山风冽冽，衣袂飘飘。他的身后，百名侍卫正在山上忙碌，一棵有几人围抱那么粗的大树上，拴着一股小孩手臂粗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绑着一个人，侍卫们握着绳子慢慢将那人放到山涯下去。这几天来他们已经寻遍了四周，找了数种办法都无法到崖底，萧王让人准备一条百丈长的绳子，让人用这绳子绑着放到崖底去，这次总该不成问题了吧。

　　那人已经放下去了半个时辰，崖下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绳子已经放到最大限度了，握着绳子的侍卫们能感觉到绳子一直在晃动。

　　“王爷。”子都走到萧王身侧，“已半个时辰了，是否将人拉上来。”

　　萧王面无表情，只轻微颔了一下首。

　　百名侍卫合力将绳子拉了上来，却见绑在绳子上的人衣衫凌乱，七孔流血，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人已是昏迷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大骇。

　　萧王震了一下，眼中有某种情绪在涌动，“快将他救醒！”

　　随行的大夫上前，掰开那人的嘴，喂了一粒补元丹给他。一个墨衫青年走到那人身后，掌心抵在那人背上，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又过了一柱香时间，那人才慢慢醒转了来，“王爷，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使命，请王爷责罚。”

　　“究竟是怎么回事？”子都连忙问道。

　　萧王同样正等着他的回答。

　　“这崖下的云雾，很可能是毒雾，属下刚一进入其中，便头脑昏沉，同时有很强劲的气流四面袭来，属下被卷进了气流中，根本下不去崖底。”

　　众人听了面色皆变。

　　萧王怔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悬崖下缭绕的白雾，纳兰昭玉，你在下面么？是我害的你……他已经查清楚了，上次追杀纳兰昭玉的是夏微雨，是他害了她。他不知道，微雨如今已经可以谈笑间杀人了。

　　萧王看着悬崖下方，纳兰昭玉还活着么？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转过身走到那人面前，捡起了地上的绳子，绑在自己身上。

　　“本王下去看看。”萧王走到悬崖边上，手微微张开来。

　　“王爷！”百名侍卫齐齐下跪。开什么王笑，下面如此危险，怎么能让尊贵的王爷亲自下去？

　　“王爷，下面危险，您不能下去冒险啊……”众侍卫纷纷劝道。

　　“王爷，纳兰姑娘已经……”子都连忙阻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们要违抗本王的命令么？”萧王冷声道。

　　“属下不敢。”众侍卫冷汗涔涔，只希望赶紧来个救星阻止王爷可怕的举动。

　　萧王身形一展，衣袍在风中飞扬，已经向崖下飞去。众侍卫赶紧站起来去拉住绳子，慢慢地将绳子放开。

　　萧王的身形顿住，慢慢向悬崖下移去，到了半空便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脸几乎被吹得变形，越往下气流的劲道越大，几乎生生要将人拉扯撕裂。萧王运功于全身抵抗强劲的气流，不让自己被卷进风暴中，同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向下坠去，一直到穿过了浓雾，情况才好起来。最后离崖下还有四五丈远，身形顿住，想是绳子已经到尽头了，萧王抽出腰间的匕首，扎进山壁，将身上的绳子解下来，绑在匕首上，自己运起轻功，向崖底飞去。

　　萧王落在了一汪碧潭前，眼睛扫过潭边的沙滩，湿气氤氲的树林，触目所及一丝人迹也没有，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沉，目光落在那一片仿佛会吞噬人的碧绿上，纳兰昭玉从悬崖上掉下来，正好是落在寒潭的位置，如果……她死了，应该也有尸首漂浮上来才对，说不定这潭是通向外面。

　　“扑嗵”一声，寒潭溅起一大片水花，萧王已跳下碧潭。这碧潭看着不十分大，方圆不过四五丈左右，却达十几丈之深，萧王入水两个时辰，才将整个碧潭寻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通到外面的出口。

　　他失望地上了岸，衣服湿淋淋地往沙地上趟着水，眼睛死盯着碧潭。碧潭下什么也没有，即便淹死了也该有根骨头才对。这人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么？

　　他不相信纳兰昭玉会死，她一定还活着。

　　萧王每日到碧潭寻觅数遍，碧潭四壁和底部每一寸都被他摸遍了，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发现，萧王这才打算放弃了，既然纳兰昭玉不在这崖底，或许她在别的地方，想到纳兰昭玉也许在另外的地方活着，他的心中又涌起了一股希望。身形一展飞上了悬崖，将匕首上拴着的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双手握着绳子向上爬去。

　　纳兰昭玉，你还活着么？嘴角微微上扬，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会找到她。

　　沧洲

　　自昭玉坠崖后，萧王带回了昭玉身边受了重伤的四个侍女，为了便于给她们医治养伤，他在沧洲临时购置了一处别院，又买了七八个丫头，他带在身边的都是男性侍卫，不方便照顾几个重伤的女子。

　　萧王穿过一条长长的原木走廊，走进一间厢房。

　　“王爷。”两个小丫头赶紧揖了一礼。

　　萧王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今天好些了么？”

　　“谢王爷关心，奴婢不能起来给王爷见礼，请王爷恕罪。”床上的人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吧，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萧王制止了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你们原本打算去哪里？”

　　“王爷……”床上的人喘了一下气，惊愕地抬起了头。

　　“本王在崖底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人，她很可能到外面了。你老实告诉本王，她本来打算要去哪里？”知道了她的目的地，也许就能找到她。

　　“王爷恕罪……奴婢不能将主子的行踪告知王爷，这是奴婢的本分。”婉琳咬唇道，“还求王爷不要为难奴婢。”玉峰山的人当终生忠于主子，她怎么能把主子的消息告诉别人？

　　“你们到是忠于她，”萧王又在房中度来度去，“本王又不会害她，为什么不能把她要去的地方告诉本王？本王……只是想要确定她还活着。”

　　“王爷，若是这样可以让婉晴和婉君去寻找小姐……”婉琳眼中的戒备松了一些，心里燃起了一股希望。

　　“她们的伤现在怎么能上路？”萧王十分烦躁地看了她一眼，“你便告诉本王又怎样？本王难道会吃了你家主子么？何况你家主子现在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你难道不应该借助本王的力量忙尽快将她找到么？”主子奴仆一个个都避他如洪水猛兽，这一个躺在床上的本来已经无力回天了是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救活的，竟然也不帮他，见婉琳低着头不说话，他又威胁道，“你们几个护主不力，本王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纳兰府，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王爷！”婉琳脸色瞬间苍白，“您不能告诉老爷……小姐会受责罚的！”

　　“会受责罚也好过她在外面把小命丢掉吧？”萧王哼了一声。

　　那还不是你害的么？婉琳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腹诽。

　　萧王纠缠了半天，无果，只得离开。他走后不久，一抹黑影从窗外闪过。

　　黑影出了别院，一路急行，将后面的尾巴甩掉，坐在房顶上，“该死，玉儿这样不都是你害的么？玉儿，有什么事你不能跟二哥说么？二哥难道还能不护着你！外面这么危险，你这家伙到底到哪去了？别让我逮着，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而远在翼洲的风华园中此时却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昭玉犹不知大祸临头，正在房中和一干丫头玩得起劲。

　　厢房内人影舞动，昭玉拿着一把剑鞘，正在房中边舞一套舞剑法边唱：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
　　歌声豪迈而动听，略带着磁性，霸王的心声被那如花儿的人儿那么一唱，带了些柔美和孩子气，剑舞得虎虎生风，风过处，纱帐翻飞，桌椅东倒西歪一片，好像小鬼在耍大刀般。两个小丫头笑得东倒西歪，不时上前救场，把花瓶茶杯等拿开，若尘正到处躲着昭玉的剑，偶尔上前纠正一下错误。

　　墨绯刚一走进风华园，便听见了一阵欢声笑语。他缓步绕过亭台楼阁，眼前出现一座隐映在花红枊绿中的小楼，一阵磁性而悦耳的歌声传入他的耳朵。

　　“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毫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悄然走到门口静静凝听。眼前人影舞动，衣袂飘扬，房间一片缭乱。那人在房中回眸一瞥，声线突然变得清幽婉转：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

　　柔和的室内光线下那张娇颜百媚横生，让人的心跳都生生停了一拍。那人却浑不知觉，只继续唱：
　　我心中你最忠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毫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昭玉一曲唱罢，毫气干云地将剑鞘向天一指，眼睛看着房中众人，似有所期待。两个小丫头立即把花瓶和茶杯放回原处，房中三个人“啪啪啪”地热烈鼓起掌来。

　　若尘正放松了靠在床柱上笑着拍手，昭玉舞了一个剑花袭上来，将剑鞘抵在他的脖子上，将他一下子压倒在床上，“为什么只给我个剑鞘？”

　　若尘伸手在昭玉的背上轻轻抚了抚，帮她顺口气，舞了半天，有点喘息，“这不是怕你伤了自己么？”

　　“你！你……你小看我！”昭玉气得直嚷，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突然手上的劲道被人无形中化去，空气中一片寂静，昭玉回过头，只见白衣少年恍若天人般立在她身后，凤目中一片潋滟的波光，犹如聚集了无数星光，摄人心魂令人不敢逼视 。

　　“再下去他就没命了，”墨绯两只手指夹着剑鞘将昭玉紧握在手中的凶器轻轻轻抽走，“不过的确是花拳绣腿，要不要我教你两招？”少年的声音低柔清润，语调仿佛拐了个弯儿一般勾人心弦 。

　　她这是被调笑了？昭玉的心跳有些紊乱，眸光闪烁，“呃，这怎么敢当……”

　　“无防，”墨绯牵过昭玉的手，将腰中的一宝剑解下来放入昭玉的中，少年修长纤细的手指包裹着她的，那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股沁凉从他的掌心传来，在这燥热的夏日让人心神一荡，少年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温热而魅惑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朵脸颊，一句平常的话听在她耳中却像是勾引，“来，我教你一套适合舞剑的剑法。”

　　昭玉的手在他的牵引下舞动宝剑，脚步如踏云般游走，同样雪白的云袖飞扬交叠缠绵，剑气如虹，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她一边分神记心法剑招，一边极力在心中抗拒被他的气息所干扰，却总是在不知不觉沉迷，渐渐人已不知今昔何昔，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