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亡灵之惑（四） ...
-
那人眉峰一挑，点头：“不错，在下离开师门打探世事，听闻大荒近年有种奇术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心生好奇便来此转转，不想让我碰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身边沉睡的少女，乌青嘴唇邪魅一勾，“‘最强亡魂’？唔，她确实当得起这个称号。”
“你是什么人？！”“别别别楼溪你别激动……”我按住他的法杖，对书生道：“不好意思，我们是为了查询某些事情才误入此地，阁下又是从何而来？”“和你们一样，山下小屋的密道传送阵。不过这个姑娘在我刚闯进来的时候向我攻击，但是让我施以秘术暂时睡着了，否则你们都会死。”睡着？也是哦，我记得原来这个NPC原来应该是站在床边的……锁定了“最强亡魂”，我注意到她头像下挂着【鬼息：暂时陷入沉睡】状态。结合一下最近游戏官网大肆宣传的新资料片，我基本能断定这位仁兄应当就是新门派之一——鬼墨。
“听你们方才所言要尽快回去？”那书生忽然问。“是的……”“在下可送你们一程。”“诶？”“别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如果只有你们两个，是绝对逃出不去的。”楼溪忽然插嘴“你怎么知道？”“因为在你们来之前，我曾经到外面去查看过。”书生指了指天花板，“在这个地牢的上面是一个重兵把守的房间，而这个房间是整个建筑群里监控最严密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这里位于一个漂浮在云麓仙居旧址上空的岛屿上。也就是说你们就算有能力把所有的守卫都干掉，也没办法逃离这个万米高空之上的孤岛——所谓瓮中捉鳖是也。”
“等一下，”我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整个岛上的守卫情况却能全身而退的？”“哦，这个么~”书生大大咧咧走到床头坐下来，细长手指轻敲木板，忽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某种意义上，我和这些行尸走肉是同类，所以他们不会攻击我。至于活人……就像刚才那样，如果我不刻意现身，就没有可能察觉我的存在。”
好吧，鬼和亡魂，勉强算一家……
“我劝你们尽快做决定，这个姑娘快睡醒了哦。”书生伸出手，修长白净指尖却是乌青指甲，极缓慢地替少女整理散下来的头发。
虽然用回城符也能脱离，但是要赶回岐山山麓估计时间不短，几番比较后我冲书生点点头，他浅笑，站起来手指虚虚一点一划，一根黑红色的毛笔凭空变出来，他执笔走近我，稍微俯身在额头上画了几笔，又转身在楼溪头上勾画了起来——我发现那似乎是一个类似甲骨文的“看”字，只是他又在上面斜着划了一道重痕，当他收笔的时候，楼溪整个人都变成了半透明，低头一看自己也一样，头上多出来一个【鬼隐】状态。
“走吧。”书生收起笔，带着我们绕过屏风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爬，我正在琢磨要怎么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打开封闭的密道门时，就看到那人像游泳浮出水面那样直接穿、过、木、板、上、去、了……
我和楼溪当场傻掉，愣了几秒钟后上面传来他隔着机关门显得格外沉闷的声音：“直接出来，现在你们与鬼魂无异。”俩人这才回过神，盯着头上那块木板一咬牙一闭眼，往上一窜——再睁开眼，低头，尼玛这种半个身子陷在地板里的场景简直活脱脱卡BUG的节奏。当然实际情况我没卡，等楼溪也爬出来，我牵着他紧跟书生的步伐跨出房间，，定眼一看好家伙，外面至少7、8个红名怪在来回巡逻，等级比山下那些高了至少5级，回头一看更无语——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紫名太虚亲信弟子居然有60级！
“好歹这里面关的是金坎子的‘秘密武器’，把守严密也是应该的……”我心里嘀咕，跟着书生绕到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时他正站在悬空岛屿边缘，手中的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超大号（感觉很像公园里老人家蘸水写书法那种=_=），肆意挥毫——厾（dǖ）、吹、洒、弹、嵌……几笔下去，或浓或淡的墨迹凭空浮印在眼前，又是数笔潇洒勾画，已经能隐约看出来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书生最后一挥执笔右手，飞扬甩出的墨汁连同手中之笔一同化作一道赤金水纹甩入眼窝处——所谓画龙点睛。
“行了。”书生拢袖微微鞠了一躬，那条墨龙的身形忽然就缓慢游动起来，张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俯身盯着眼前三人，无形威压四散。书生却神态轻松，一抖衣袍翻身跨上龙首，稳稳落定，然后回身朝我们两个伸出手，“抓紧时间，我们直接飞下去。”
“……化墨为形？阁下好功夫，这等手段太虚观的道士都未必做得到。”我感慨，把已经看傻了的楼溪推上去，然后再踩着凹凸不平的龙鳞爬上龙脊背，书生没说什么只是很随意的笑了一下，忽然就把我按倒，鳞片锋利的边缘差点割到脸，气得我恼火地冲他低吼一句：“干什么？！”“告诉我，你们原来是从哪里上来的？”“岐山西麓……大概西南方向。”“好，抓稳了——你们两个不恐高吧？”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啥？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玩过游乐场的“跳楼机”吗？对，就是那种把你从地上像火箭发射一样弹到半空中，然后在无数人鬼哭狼嚎中急速下落狠狠掼一下再飞上去，来回几趟折腾完人都是从座位上滚下来的，包你形象全崩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而现在，墨龙就是以火星撞地球的速度从万米高空（真的是万米！不信自己开个号从落枫阁往下跳）拖着一路惨叫破空而下，头发眼泪都是往上飞的！入目根本看不清东西全是些模糊色块一掠而过！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死死摁住这会儿已经被气流卷的翻出去了！至于本人，已经吓得心脏都麻痹了……
———————————不知道具体是多久后因为女主晕过去了——————————
“喂，醒醒，姑娘？姑娘你还好吧？”“掐人中也不管用……我来吧。”
哗啦！（泼水声）
“……还活着……神农保佑……”我茫然睁眼，在书生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一屁股跌回地上——现在我看东西都是天旋地转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还被人拿铲子来来回回搅和不停。迷迷糊糊了几分钟，我终于用抖得如同帕金森综合症的双腿支撑自己站起来，挪到旁边某个草丛里开始呕吐……
把我害成这样的某混账还算有良心，过来拍拍后背：“我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抱歉下次我会记得飞慢点。”“你TM还想有下次？！”我猛一抬头，铁青脸庞狰狞的扭曲着，噎得他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刚才那个孩子用水泼醒你之后就去找他师父了。”“哦……找到了没？”“一个人都没看见，”他摇头，“但是周围有大范围打斗痕迹，都是云麓仙居的法术留下的，估计凶多吉少。”“是么……”我苦笑着给自己拍了个清明，如果当时能再检查一下也许一切都能避免了。
这时候楼溪脸色凝重踩云飘回来，看见我立刻跳下来一头扎进我怀里一言不发。我有点尴尬，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被异性这么主动投奔怀抱还是第一次，书生很有眼力的走开把空间留给我们两个。（搞得好像我们真的有什么= =）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对于他来说应该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前后不过半个月就阴阳相隔，谁能受得了？现在新闻里看到飞机失踪轮船侧翻，大家还能在微博擦着眼泪里给素不相识的遇难者排队点蜡烛，何况那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到最后我也只是用力抱紧楼溪，任由他从一开始拼命压抑到放声大哭，把我的衣服前襟都哭湿了一大片——虽然本来就湿了……
“我送你回西陵城的云麓分堂吧，帮你一起解释不会有人怪你的，乖不哭了……”低声哄完怀里哭得像兔子一样一哽一哽的苦逼孩子，我才来得及抬头向站在不远处一棵白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书生道谢：“无论您的身份如何,这次承蒙照顾非常感谢——在下冰心堂弟子青云，敢问阁下师出何处、名讳如何？”
那书生却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默默注视着楼溪，眼中情愫复杂得让我无法分辨。
——七杀闪耀，血染墨池；书生化鬼，鬼杀屠城！
——我已不是活人，为何还是如此眷恋人的感情？
——当年在漫天火光箭羽逼迫下堕入墨池，会有谁替我悲伤？
他终于开口：“抱歉，掌门有令暂时不准弟子透露身份。但是姑娘今后若有事相求，可来蜀州城一晤。”他取下一直挂在身后的一盏造型繁复诡异的灯笼掷给我，“点燃那盏鬼灯，就不会走入歧途，万劫不复。告辞！”
他转身潇洒离去，墨色衣袍下清瘦身姿笔挺而立，如一张山水画岩松，坚韧不拔，清俊无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亡灵之惑（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