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圈外》鹅毛大雪

38、37网络英雄的时代

　　2月9号，九点多时，我收拾完卫生遛完狗，刚准备自己吃点东西，微信响了，一个顾客发了这样一条消息给我，下面还有我店面的照片和自己遛狗的照片，【哈尔滨宠物店遗弃虐待动物，望周知】转发求扩散，大年初一头一天不想骂人，这个女的是开宠物店的虐待狗狗，春节外出的主人把狗寄存到她那寄养，我家离着远拍的不是很清楚，她在那遛狗十多分钟不动态，只要狗动态她就踹狗狗，地址：****街，大家不要去她家不要关顾她家，这是个坏银！。。。。
　　看完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错字真多，措辞真幼稚。然后就涌上一股说不出什么滋味似委屈似绝望的辛酸之气。不由得想起那些***人被人肉被骚扰的新闻，也不由得的想起曾有多次被人训斥不许打狗，现在究竟是后悔没有改正还是懊悔不要那么较真呢？想不明白，只有一种深深的厌倦淹没了自己。可惜没有时间给我自怜自哀，这个顾客是一片好心，说是在朋友圈看见的，告诉我一声。我听出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是真的只是担心自己，急忙收拾心情解释原因并再三感谢。很快我同学也发来截屏，看来扩散的还真快，我忍不住回了句国骂，说这些人吃饱撑的，要打抱不平怎么不出面对质啊，偷偷摸摸拍什么照片，以为自己是狗仔队呢！我他妈站那半个多小时，再远也爬过来了！怎么不见她出面啊！和朋友可以骂骂咧咧尽情发泄，那些不知情的人要怎么办？正想着要不要在朋友圈辟谣什么的，有个叫猫奴的申请加好友，下面备注说要寄养狗。我心一沉，心说来了！虽然预感到可能是来骂人的，纠结了一下还是通过了她的申请，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我想与其听人转述只能委屈辩解，不如直接对骂好了，我不认为自己真的十恶不赦。
　　本以为这人估计上来就要义愤填膺的开骂了，结果她兜了好大一圈子探问店里是不是有个黄色的金毛在寄养，还索要它主人的微信说加金毛群，以后也会给我多介绍寄养的。好么，这是打算抛个诱饵来招釜底抽薪吗？真当我傻呢，我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说，“你是看了那个转发的微信吧，那人连真相都不知道在那瞎说，其他人也以讹传讹，都不长脑子吗！”对方还抵赖说，什么微信？我一时不耐烦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理了，装傻充愣有必要吗！若是觉得自己有理干嘛拐弯抹角的。很快微信接二连三的响，之前的扩散消息外加依次放大的四张图片，还有一大段话“我希望你好自为之吧，我们三大群就两千多人，哈尔滨你是别打算继续干了。我们都是你家附近的，以为你偷摸打狗没人知道么，大过年的不想骂人，希望你也不要那么缺德，有图有真相你还狡辩什么，狗主人知道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即使不知道，你的良心能安么！”我刚看了一半就气得直哆嗦，字也打不出来，只好发了一通语音过去，“那金毛原来没出过笼子就是窝吃窝拉，在外面遛一个小时不拉不尿，就回笼子拉屎撒尿，我。。。”我语气颤的一句话没说完就哽咽了，“我要不是为了训练它在外面大小便，大冷天的我站外面看它坐着，我有病啊！还一动就踢它，那得踢得多轻它才能坐那儿不动？我要虐待它我关屋里打不好啊，在外面大庭广众的怕人不知道？。。。我要是不负责干嘛费劲遛它，反正它最终也要拉在笼子里，大过年的又挨冻又收拾笼子，我闲的吗？”我越说越委屈，真心觉得自己是傻透了，这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对方语气也放缓了些说“就算是训练狗也得耐心点儿，慢慢教它一定能学会……那个人也是好心，我既然加你微信，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没有不分事实真相就把事情闹大。我接触过你，虽然在你眼里看不到对动物的爱，也不相信你那样踹它，希望你不是那样的人……”“行了，我相信你，下次注意吧，对动物和主人热情点儿，如果喜欢它们就得表现出来。现在网络这么方便，想不让你干随时都行。本着对动物也对你负责的态度，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番话说得是威逼加怀柔，我却是心内五味杂陈，更生了改行的决心。人果然还是不管能做多少，一脸笑容再加花言巧语才能左右逢源，埋头苦干的人又加脾气不佳，稍有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说着相信的人眼里还是觉得你的不苟言笑就是没有爱心，随便指手划脚的人反而是好心善良了！所谓查明真相，她真的相信吗？劈头一顿棒子再给个甜枣，最后不过是不扩散。说的好大施舍呢。我有些气不过，又发了一段话说“澄清一下，我踢它是让它起来，不是不让动，因为我想让它去闻旁边的狗屎去大小便，不是我有病站在狗屎边上冻着脚看它坐那儿玩！”“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至少求证了一下真相。”对方回了一句“为正义！”
　　期间我也同时联系了金毛主人的那个朋友，那女孩十分仗义，马上答应和主人沟通并且很快在朋友圈里发图辟谣，一张图片是转发的那条，还有一张是它在原来店里的笼子里，脚趾隐约能看出五指张开，她说明因为长期在笼子里，脚趾变形，出笼子不敢走路，是放在我这边寄养加训练的，下面还有她回复别人的话，说明她认识我很久了了解我的为人，那狗什么德行她们清楚的很，那些没得到她们证实的话都是谣传，闲扯，搞不好是别有用心的人诬陷所为……我看着看着流了一脸的泪，虽然有种沉冤得雪的感动，更多的却是憋闷和厌倦。明明知道别人说的不是事实，但那又如何？没有人关心事实真相，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我看到转发的还有一些宠物店和**狗场训练基地，真是可笑，训狗的若是没有打狗那是用什么方式惩罚的？打狗就是虐待？打孩子算不算虐待？什么程度的打是在正常合理范围内？抬了手就是打，抬起脚就是踹所有的身体接触是不是为了避免误会都该回避？为什么这种断章取义，恶意揣度，肆意放大不尽不实谣言的人能得到追捧转发？转发的人自己没有判断力吗？还是声讨别人就真的能显出自己的爱心和正义感？
　　哭过了，爬起来还是要照旧喂食遛狗，因为我是有底线的，我不会把在不相干的人那里受的气发泄到金毛身上，况且它的主人和主人的朋友都在安慰我并积极辟谣，可是这一点儿安慰和自己的问心无愧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持我继续走下去，我忽然怀疑对面那么多扇窗户究竟有多少人在拿着相机等待我“行差踏错”？
　　2月11日，在朋友圈看到一篇文章“为什么傻逼都认为自己很聪明，喷子都认为自己很正义”“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把自己标榜为正义和真理的化身。特别是网络时代，有太多不负责任的愤怒与谩骂。”“他们叫着好，鼓着掌，对遇难者落井下石，不辨是非，无论善恶，罔顾界限，向外界宣布：让受害者去死吧。”“脑袋的贫穷导致愚蠢；钱包的贫困滋生戾气。”“为什么傻逼和喷子都不自知呢？1，理性是辛苦的，而正义与正确却能带来快感。2，在理性终结的地方，有两种东西就会诞生。一种是信仰，一种是偏见。3，哪怕是错的，可以动用逻辑谬误，使自己自圆其说。4，傻逼都有自我夸大的本能。”虽然作者骂的酣畅淋漓，读者看得赏心悦目，但事实上仍旧无济于事。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原因在于，理性的人往往比较淡漠，他们习惯洁身自好近而远之。而热血沸腾的人往往人云亦云，被人当枪使。受害者死于众拳之下，连致命一击都看不到是谁打的，这就是现实。事后的沉冤得雪根本换不回生命，法不责众下，行凶的人也不会反省，这种事情只会周而复始。那么其实，会看这类文章的人也许本身就是自律的人，其效果不过是自娱自乐，警醒什么的和白日梦差不多。
　　左思右想后我没有在朋友圈发声明，我心灰意冷的觉得其实根本没人关心真相是什么，辟谣什么的不过是给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增加些谈资，信奉“有图有真相”的人只会觉得是狡辩而已，况且我真的累了，过了年就开始出兑吧，实在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2月18日，金毛接走了，面对主人的感谢我反应很平淡，经过那一番波折，似乎感谢什么的都有些不对味了，训练结果很满意，至于过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介意，我已经不敢肯定了，毕竟以那样的途径得知实在让双方都有些不自在，我也不再天真的盲目乐观。有时候洗澡美容时，会有顾客说，没事儿，不听话你就打它，拍它两巴掌它就老实了。原来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主人自己打的再狠，看见别人轻拍也会不舒服，这种护短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明明自己也没有用力，却再不能自然而然理直气壮的出手，我想这大概就是心理障碍吧。每次看到顾客都提不起精神应对，总是在想，不知道哪个人什么时候背过身就会翻脸无情，对周围的人说我不热情，没爱心。我从来不擅长表演，我也不认为满脸堆笑的嘘寒问暖就是爱心，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有爱心了，甚至也不想证明。
　　3月21日咪咪总是蹲在门口又不肯进屋，天这么冷，我也不可能一直开着门等它，时常也会听到有人在外面说，“唉，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让猫进屋呢。”“这猫真可怜，天天在外面趴着。”“就是，多冷啊！”这样说的人总是匆匆走过或者稍事停留指指点点，我也想过开开门去解释，但如果那样的话，我只能天天守在门口什么都不干了，以往还想着清者自清，现在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了。
　　有一天咪咪在门前那片空地打滚，一个女孩推门进来问，那猫是你家的吗？我说是啊。她就娇滴滴的说，哎呀，它多可怜啊，天天在外面待着。难道她觉得是我每天把它赶出去的吗？我没好气的说，它整天自由自在，吃得那么胖，到底哪里可怜了！她撇撇嘴走了。回头想想，我大概就想过咪咪的那种生活吧，有一个可以回的家，有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吃喝不愁，自得其乐，高兴了满地打滚卖萌，不愿意就可以谁都不理，跑得没影。下辈子还是做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