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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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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医生离职了说是受不了这乌烟瘴气。我们听说后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人来人往再平常不过,但是选择离开这样设备齐全发展空间大的医院通常都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私人问题。张姐的离开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情,有句话说得好‘围着机器转不如围着厂房转,围着厂房转不如围着领导转。’若说原来因为志不同道不合有些壁垒之分,在领导表明立场后,这种隔阂就更分明,而且明显的正不压邪。
虽然刘成经常出医疗事故却依旧没能撼动他在医院的地位。有的时候我们会很奇怪他的心理修复能力之强,这大概就是常说的越挫越勇吧。我有的时候在注射室里看他唾沫横飞的手舞足蹈,很奇怪那些顾客是怎么听懂他在讲什么的。有一次我路过一诊室,他所说的话一句专业术语都没有,只是在反复强调那狗的病情很严重,得的是绝症,幸亏遇见了他,现在赶紧治可能还有希望。那中年女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他鞠躬,抽抽搭搭的去交钱了。随后抱着那只狗来注射室输液。我小心翼翼的问她是什么病,果然又是翻肠子……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接的病例只要是内科病就几乎都是传染病,所有的传染病都是千篇一律的处方。然后他就大肆吹嘘自己在这方面多有经验,这种病有多严重,说得好像,他若是治不好,那狗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若是治好了,那完全是他医术高明。
我就特不理解怎么那些人就吃这套呢?孟君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医生,都会有喜欢他的患者和讨厌他的患者,跟水平无关。”说的时候有种哀伤。吴泽说“很多人根本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他们也没耐心听医生解释,只想知道是什么病,要花多少钱,能不能好。刘成成功的地方就在于,他把畜主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其他的不说,简单明了。”宋大夫一拍大腿说“总结的好!你要是考虑的方面比较多,一时难以确诊,他就骂你是庸医;你要是为他省钱,边治疗边观察,他说你误诊;你要是有怀疑的方向建议他检查,她就说你想钱想疯了。”刘强接茬道“就得像刘成那样,就知道这一种病,拉稀就是翻肠子;流鼻涕就是狗瘟。大量输液,大量用药,不好就是命该如此……”大家都被他学刘成的语气和动作逗笑了,笑完却觉得更苦涩了,什么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因为有这样急功近利,没医德的同事,我们的职业前景黯淡无光。
吴泽想要改行,她说自己这种直脾气的实诚性子恐怕当不了大夫。她买了一些导游的考试教材打算去过自己梦寐以求的旅行生涯。领导看到这些书说“你这是有田不耕现开荒啊,在这儿是多好的学习机会,那么多教授和老师开的处方,在住院部又能随时观察病情进展……你以为改行那么容易呢!”吴泽就感叹“守着一块盐碱地却只有水稻种子,不开荒等着饿死吗?”当然了,这话她没敢当着领导面说。不过我们都觉得如果不想做医生,再熬也是浪费时间,保不齐哪天就是张姐的下场。刘成的医疗事故哪件不比护士长那次严重,但是为什么走的却是护士长呢?原因不言而喻。
有一天晚班快下班时三诊里闹得很大声,我过去时已经围了好多人。一只松狮躺在诊台上抽搐,几个男的在那儿围着陈医生叫骂。陈医生说“它这是严重的癫痫,镇静的药已经注射过了,但是起效是需要时间的,我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给你加量。”那男的指着他鼻子骂“这么大的狗你打那点儿药顶个屁,起效要多长时间?等它抽死能不能起效!”保安上前拉他,说好好说话,大夫会尽力的。那男的甩开保安说“尽个屁力!狗抽成这样,他就坐那儿写病历。我操……(脏话省略),看着就能好,我来这儿烧钱来的?”陈医生语气平静的说“能做的,能用的药,我都用了,现在只能观察病情变化。”那男的仍旧咄咄逼人的骂“你做什么检查了你,就问了几句话,看了几眼,就说是癫痫,药也用了,狗也没好,你会不会看病!”旁边一人就说“看你年纪轻轻的就不会看病,你要把这狗治死了,我跟你没完!不光是你,你这家医院也甭想开了!”陈医生似乎觉得讲不通干脆不辩解了,直接坐回诊台后继续写病历,那群人火了,冲过去要动手,保安急忙上前拦,场面一片混乱。
吴泽拉着我说“快走,小心一会儿被牵连,挨打白挨。”我说“没天理了,怎么随便打人呢,报警吧。”吴泽嗤之以鼻道“警察就是和稀泥的,你指望他能给你主持公道?做梦去吧!”然后摇头叹道“陈医生大概呆不长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看我“正直有原则的人不会得到重用,他出了问题就得自己负全责。能为公司挣钱的才会得到庇护。”
第二天听到刘强说昨晚的事儿,他就叹气“小陈就是死心眼,是,除了脑电图没什么确诊的方法,不还有血液检查嘛。你让他去做一堆化验遛他几趟,看他还有没有时间跟你吵。就在那儿死等着,他能不急吗。”然后又唉声叹气的说“你说当医生容易吗?你一心一意的为他着想,他不信你。瞎忽悠他的,他倒信了。有原则有底线行,但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掏心挖肺的对待的!”眼镜男说“恩,当医生前得学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刘强一拍他说“小子,孺子可教嘛!”
没多久陈医生果然离开了,孟君和许瑞也走了,听说是去别的医院当大夫了。然后公司很快出了新规定:工作时不得擅自脱岗;上班时不准闲聊,不可以做工作以外的事情;休息的人不可以在医院里滞留;非手术室的人不得擅入旁观;吃饭要各科室主管提前按上班人数申领饭票,没有票的人不得打饭……当然了,所有的不准后面都有相应的罚款。
吴泽撇嘴说“这是要逼走更多人啊。本来各科室不定期调换就学东西有限,现在连旁观的机会都剥夺了。还有那一年四季不离瓜的饭菜,谁稀罕啊!简直……节约也得有个限度啊!”说起来,食堂的大师傅还真喜欢做瓜,冬瓜,苦瓜,丝瓜,南瓜,西葫芦……无限循环,再其次就是土豆,白菜,洋葱。西红柿炒鸡蛋那都算是稀有菜品了。有一回眼镜男在后厨问师傅为什么老做瓜,老先生说“你以为我想啊,菜都是行政那帮人买的,买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大家就无语了,大师傅没有用武之地比我们还憋屈呢。
吴泽的导游笔试没通过,其实就差八分,她这几天郁闷的不行,简直失去生活方向了。又不能上网看小说,他们住院部离办公室太近,经常被突击。眼镜男就说“你就是笨,干活那么麻利干嘛呀,每次去检查你都闲着,谁知道你干活了。自己累得要死还生一肚子气,没有奖金没人领情,甚至没人能意识到你的价值!”吴泽叹气道“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哪个大夫都知道我认真负责,每次处方都留到我接班处理,我也抹不开面子拒绝。卫生么也不能任它就脏着臭着,我也呆不下去啊,再不情愿也得干。”眼镜男就摇头说“那你就是活该了,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