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了无益》无言独上西楼_

4、四．谢衣

　　沈夜第二次来纪山的时候，已是清明时节。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谢衣正在阁楼上的偃甲房指挥着偃甲跟他一齐收拾着屋子，铺了一地的零散部件逐渐归于东边的架子，翻出来的图谱都交到他手里由他分门别类。路过那尊偃甲人的时候，谢衣怔愣了一瞬，他的手无意识的抚上偃甲人的肩头，指尖在他松散的发间绕了一个圈。
　　“沈夜……”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这是上次他告之于他的。
　　下面的叩门声打断他的思绪时，谢衣只当是叶海又过来蹭他那几坛山下村民送的杏花酒，无奈地摇了摇头。
　　“酒又不会跑，你三天两头来，倒也不嫌累得慌。”谢衣说着，笑着打开了门，有些年月没换过的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声响，而外头站着的却是沈夜，带着微些水汽，面色沉着，不动声色的就将身后的一帘烟雨阻隔开来。
　　谢衣有些意外：“抱歉，我本以为是我一个朋友——”他解释着，忽然又觉得眼前的这个“故人”似乎也是一个朋友来着，索性不再说这话，侧身将他让进了屋里：“风雨缠绵，快快进来罢。”
　　“叨扰了。”沈夜点点头，进屋落座。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淡淡道：“今日清明，我来祭奠一个故人，想着倒离你这儿不远，便过来看看。”
　　谢衣叹了口气：“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阁下，也莫要太伤怀。”
　　本是随心抚慰之言，却不想沈夜冷笑了声：“你想的说，便只有这些？”
　　谢衣并不介怀，微微笑道：“你若有心絮叨，我自是愿意聆听。只是，观其言，敏其行，你到底不像是会随意吐露心声之人。”
　　沈夜呵笑了一声：“莫不是你还会看相？”
　　“非也。我只是想着，上一次，你终究也没肯告诉我半点关于我从前的事情。”
　　沈夜挥了挥袖，语声淡淡：“本也没什么好讲，如今这般，已是最好不过。”
　　“最好不过么——那，我亦不会再多问。”
　　沈夜再没答话，沉寂便立时拥了一屋子。屋外面，雨檐上的水落在地上的石槽里，一滴一滴，听来格外清楚。
　　余下的，也只几句闲谈。沈夜似乎有些匆忙，并未留多长时间，便辞身而去。临走时，谢衣找了把油纸伞递给他：“雨天路滑，万勿小心。”
　　沈夜有些犹豫，终是接过去。他向来习惯以法术撑起屏障遮挡雨雪，纸伞有没有用，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许，只为了一个借口。
　　还伞这种借口，比之祭奠故人听上去总要好很多。
　　这个时候，时日又已过去了半月，其间叶海来了三次，催促竹笋包子号何时能完工，说是打算带着杂耍团遍游大江南北，顺便把他酒窖的杏花酒喝光了——其实也没有，私心留下的这最后一坛，终是落到了沈夜的手里。
　　沈夜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谢衣几眼：“你酿的？”
　　谢衣有些无辜，摇了摇头：“在下不懂酿酒，是山下的村民朋友送来的，只剩最后这么一坛子，阁下可愿共谋一醉？”
　　谋醉非是轻易的事情，何况沈夜是这样清醒冷静之人。谢衣暗自想着，多半酒便进了自己腹中。
　　晕沉，乏力。最后是沈夜将他扶到了榻上歇息。
　　谢衣咕嘀了两声：“抱歉，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也不是头一回。”他在混沌的意识里听到沈夜这样说了一句。
　　那该是第几次？他想着便要睡过去，又觉得有人拧着湿热的布巾为他擦了擦脸。
　　这一次之后，沈夜时常得空便会过来。
　　谢衣的感知里，叶海来个三四次，沈夜大概会来一次或者不来。并没有特意地等待，也没有刻意的计数，只是偏生就是记住了。
　　不过其实来了也无事可做。
　　大部分时间是谢衣继续摆弄他的偃甲，隔了道屏风的地方，沈夜静静坐着翻看他整理成册的各种图谱，一盏清茶就可以打发掉一下午时间。
　　倒不是说谢衣小气，只是沈夜拒绝了所有他供提的小食——有一次谢衣端来一盘金丝果酱，沈夜因记得这是小曦最喜欢吃的东西，便尝了一口，立时黑了脸。不过谢衣倒是坚持“有朋自远方来，应当以礼相待”，沈夜旁边的桌子上从来没见闲过。
　　有时谢衣也会来征询他一些偃术相关的问题，两相探讨下得出最好的结果便各自一笑；有时候是对奕，也不知谢衣从哪里来找了各式各样的残局，棋枰上黑子白子交错，花掉几个时辰也并不一定会有结果，却还是乐此不疲。
　　所谓“故人”，能做到的，大约也只这些了吧。
　　沈夜不在的时候，谢衣便望着偃甲房的那尊偃甲人，模糊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