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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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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曦从她冰冷的梦境中醒来时,非但不记得昨日才见过的谢衣,索性连坐她在面前哄着她的兄长都一并忘了——这是又一个三天的开始。
沈夜倒是已经习惯了,心底却终是存了一丝不忿,时间久了,连这一丝不忿都全部转变成了对幼妹的怜爱。他从床头翻出了小曦平时记些零碎事情的日志本,柔声念予她听;沈曦抱着跟她个子差不多大的布偶兔子缩着身子,眼角挂着尤未干的泪痕,神情正是将信将疑。
谢衣托着两碗热乎乎的饺子掀开门帘进来,一丝冷风也随之夹裹而入,然后很快地溶在这被打理得暖暖的寝宫里头。他往窗外望了望,雪已经停了,凛冽的朔风将铅灰色的天吹开来,露出久违的云朵。
谢衣将托盘放置在小几上,饺子蒸腾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于是眯着眼睛就着手中的余温搓了搓发凉的指尖,略偏了偏头认真去听沈夜在读的内容。
沈夜正念到“现在的哥哥比以前小曦记忆里高大了许多”,忽然顿住了,他才蹙了蹙眉,旋即又松开,微微扬起的嘴角带得眉宇间柔和了许多。他伏身指着册子的一处给小曦瞧:“你看,这还是你上次画好的哥哥的样子。”
这话惹得谢衣都有些好奇地探头过去瞧,册子上的一角果然绘着两个落笔极稚气的人像:左边应是小曦记忆里的兄长模样,不长的头发极不服帖的乱翘着,简笔的唇形满是开朗的笑意;右边则是应是沈夜现在的模样,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竖眉冷目;中间还画了一个符号以示这是同一个人。
沈夜的眉稍天生分岔,被画成倒竖模样印在纸上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可爱,这让谢衣看得忍俊不禁,终是轻笑出声来,引得沈夜侧目,投来一个极为无奈的神眼。
沈曦这时大约是已经确信了眼前人正是自己的哥哥,眨着眼看了看沈夜又看了看谢衣,问道:“那这个哥哥又是谁,小曦也认识你吗?”
“自然也是认识的。”谢衣弯了弯眉眼,从沈夜手中接过小册子,径直翻到有记录的后几页处,笑道:“你看,上次你说怕忘记了谢衣哥哥答应你的事情,特地记下来的,我今天呢,已经准备好了这大鹏鸟,小曦想不想玩?”
“嗯嗯!”沈曦睁大了眼睛,颇为期待的点点头,转身又去看沈夜,双手围上他的脖颈,撒娇般地小声询问,“哥哥,可不可以……”
“你呀——”沈夜极为宠溺地屈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又看了眼谢衣,点了点头,将沈曦抱了起来。
大鹏鸟自然还是谢衣做的偃甲物件,却果真极其庞大,背上大约能坐下两到三个人,鹰眼利爪,无一不诩诩如生。
沈夜虽然同意让小曦去玩,然而若要说动他自己一起坐上去却是绝无可能的。沈曦磨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沈夜看着谢衣带着侍女静萍和裹成毛球一般的小曦,操作着大鹏鸟展翅一飞冲天而去。
只是不曾料到谢衣返回得如此之快,且仅只他一人。
沈夜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看的书册尚未及翻页,谢衣却又掀帘而入,他落座在他身侧,却听他不高不低地疾呼了一声;沈夜皱了眉才要问话,又听他颇为泄气地咕哝道:“糊成团了……”
沈夜低头看去,却原来是谢衣还惦记着那两碗水饺——因为放置太久早已凉透了,面皮化在汤里,此刻正被他捏着勺子搅得更加难看起来。沈夜盯着那只碗兀自变了变脸色,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和的什么馅?”
谢衣理所当然地抬头回道:“自然是小曦最喜欢的金丝果酱。”
“……”沈夜极为无语的将碗推得远了些,流月城人虽可不饮不食,然而以果酱为馅简直是闻所未闻。他将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又听得谢衣笑道:“阿夜安心,偃甲鸟的操纵简单,静萍足以堪任。”
沈夜不置可否,“有谢大偃师把关,本座自然是放心的。”他顿了顿,又说,“我只道你前段日子一直在忙偃甲炉的事情,却是何时抽空还做了这鸟来哄小曦?”
“这个,是秘密。”
谢衣的眼底收着狡黠之色,看了看窗外,逐渐转为深邃,似是透过了檐下未被雪染白的一点儿矩木枝叶,透过了浮云游动的天幕。
房中一时再无多话,只角落里的更漏壶滴着水,尤似跟屋外的雨檐在竞赛一般,参差不齐,一点一滴传来,听着极为清脆。而宫殿的墙砖是锗青色的,帐幔是碧色的……
沈夜有心将心思归为手中卷册,无奈始终觉得身边人的目光……太黏人,他轻声一叹,终是放下的书册,回身问:“谢衣,你可是有话要说?”
谢衣目光一直在沈夜身上留连,不妨他突然转身,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好一会儿才听他道:“阿夜,你可还记得纪山里我的那座旧居?”
沈夜心下咯噔一声,却仍旧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自然是记得。”
“那你一定也记得,那个像大鹏鸟一样的屋顶。”
“呵,过目难忘。”
“其实只要启动屋子里的一处驱动炉,那只鸟也一样能抛下所有的一切,一飞冲天。”
“……”
“阿夜,”谢衣再次迎上沈夜的视线,“这段时间我有些乱,我想我可能需要再离开流月城一段时日。”
他的双瞳依然澈澄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沈夜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