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面》青卡子

4、自由

　　安枝河在回廊里转了转，整个大宅还是死气沉沉，她倚在一根石柱上端详着面前的庭院，庭院里都是矮灌木，夏天已经快过完了，可是整个宅子好像还停留在深秋的萧索里一样，宅子里除了一些本家人和仆人之外，就再也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到处都是即将腐朽的味道。尽管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小时候些许温馨的记忆还留着，但安枝河在心底里是抵触这里的。

　　她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了，只觉得肚子空荡荡的，很饿，但她懒得动，就一直倚在石柱旁发呆。直到神出鬼没的老管家闪现到她的身前，他说：“枝河小姐，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用餐之后去祠堂祈福，族长大人在那里等你。”

　　枝河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跟在管家的身后朝回廊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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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到达祠堂的时候，安氏一族的族长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祠堂里光线很暗，色调是暗红色系的，两侧的墙壁上摆满了排位，每个排位上方都有一小簇青色的火焰。中间挂着青色的幔帐，幔帐后面有一口石棺，石棺的四角上雕着像鳞片一样的纹路，青幔飘飘渺渺的，每次看到那口石棺，她都觉得森森的凉意从脚底直升到头皮。

　　族长在这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粗粝，人到中年，更加沉着冷静起来。他说：“枝河，过来吧，先人们都在等你了。”

　　她走过去，静静跪坐在蒲团上，默念着祝祷的咒文，她能感到周围的空气在快速地流动，她能感到是魂魄的快速飞掠，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快速地从墙壁的一端飞到另一端，俯视着她。她不喜欢这种被很多目光注视，有种无处遁逃的感觉。她便紧紧的闭着眼，默默地念着咒文。等全部念完，起身，行礼，和族长走出祠堂，她一路低着头。

　　族长在回廊处停住脚步，望向远处，她静默的颔首，他叹了一口气，说：“枝河，你可以嗅出这座宅邸的气息吗？”

　　枝河诧异的抬头，然后犹豫的“恩”了一声。

　　族长继而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安氏一族每一代都有妖面吗？我们的确和妖订过契约，可是我们欺骗了妖，于是妖用生命给我们下了永世的诅咒。安氏一族已经开始衰败了，我无法力挽狂澜，我阻挡不了这里的衰败，昔日的旁系分支都在这些年里离开了……”他顿了顿，说：“枝河，你也走吧，这里只是座空宅子，不再需要妖面来守护了。想回来的时候可以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安氏一族的根系。”他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悲戚之感。
　　他说完这些，深深地望了一眼阶梯下的景色，回过头来继续在回廊里行走。

　　“族长……”枝河的声音在其后响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父亲的去向，我不知道，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枝河，不要为了离去的人执着了，你父亲也好，你弟弟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归宿。”

　　枝河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觉得他在颜色鲜艳的回廊里忽然就苍老了，夕阳的黄晕让一切的景色镀上一层枯败的黄色，仿佛生命不再鲜活，如同木桶有了漏洞，从此，生命之水一滴一滴的漏出来，直到枯竭。
　　天边风起云涌，她望向远处的晚霞，眯了眯眼睛，有些恍恍然。心里还在为刚才组长说的话有些芥蒂，原来安氏一族真的和妖做了交易啊，而且耍了诈，那么妖下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作为这一任妖面命运将如何，30岁之后的事情父亲一点也没有提及。
　　只是……
　　“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啊……父亲，我可以永远的迈出去了”

　　入夜，整座宅邸隐入黑暗中。
　　房间里的安枝河穿着短裤，她看着腿上的鳞片，无奈的笑了笑，她正收拾些东西，即将离开了，叠衣服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吗？要是安离你在身边就好了，你在身边，我就不害怕接触到外面的一切了。
　　收拾好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漫长的嘟嘟声过后，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来：“喂，小枝河啊，大晚上的，怎么打过电话来了。”

　　“安蓝，我……”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叫堂姐！！我是你堂姐知不知道！”
　　“安蓝，我要到你那里住一段时间了。”
　　“住段时间！什么！！老家伙放你出来吗？你不用留在本家吗！！”
　　“恩。不用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安蓝，我想找到我弟弟。”
　　良久，电话那端才传来低低的声音，“你应该明白，在我的心里，也是敬畏着妖面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会搬出去的。”

　　那一端的呼吸越来越重，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斩钉截铁的说：“不用，你就住我家吧！我不要听你说谢谢，我挂了！晚安。”
　　电话传来断掉的嘟嘟声……
　　“我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地址啊”安枝河小声的咕哝了一声。

　　谢谢你，安蓝。

　　她想起小时候参加的本家祭祀，那时候看到无数的安氏人眼中的闪躲与畏惧，她知道，她从那时候就知道，在安氏人的眼中，妖面从来都是灾祸与诅咒的象征。

　　平日里和族里不太熟的孩子玩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也会抓住孩子的手，急忙的拉回家，在路上时反复的叮嘱，那个女孩是妖面，不要和她玩。孩子天真的问起：妖面是什么？
　　大人便回答：那是不祥的象征，不要和她玩，懂了吗？
　　奥，懂了。小孩子笑了起来。
　　这时候，只剩安枝河一个人的时候，她便遇见了她那吊儿郎当的堂姐——安蓝。

　　那时候的安蓝大口大口的啃着苹果，怀里还抱着几个苹果，从后门做贼一样偷偷的溜进来。两人的目光相撞之后，枝河完全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安蓝冲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她跟前塞了个苹果。
　　后来两个人就直接坐在地上，一边啃苹果一边天南海北的扯。
　　再后来，枝河问到哪里买的苹果。
　　安蓝神秘的笑了笑，从山下园子里偷来的。
　　枝河拿着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说，洗过了吗，就这样吃没事吗，会不会有农药啊……
　　安蓝也顿了一顿，勉强的笑了笑，我吃了好多，应该没事吧……

　　似乎是美好的相遇，她这样想到。

　　第二日清晨，安枝河带着行李箱从本家的侧门出来，管家在门外已恭候多时，管家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说：“枝河小姐，这恐怕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次服务了，祝您好运，枝河小姐。”

　　“谢谢”。

　　看着枝河的车远去，管家穿过迂回的折廊，回到族长身边，恭敬地汇报：“如您所愿。”

　　“好”。

　　日光透过老旧的窗棂，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暗影丛生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