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末典》缪琛

4、（三）

　　百年间，和平条约永远是不可僭越的法律底线。所以打破这个平衡的血族已被全部肃清，当然，也包括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类。它从未给过任何人任何形式的仁慈，无论你是位高权重，还是命如草芥，曾经是，如今是，未来亦将是。
　　直至和平的尽头。
　　可是依旧有那样多的生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切的一切无所顾忌地放在这鲜血淋漓的赌桌之上，试图去【抗争】这【不公】的命运，最终不过血本无归。
　　可是谁又不是一样，只不过赌桌不同，筹码不同，转盘不同，结果不同，但最后也不过一死，或早或晚，或悲或喜。
　　正是看淡了这可悲的一切而放手一搏，苏萨尔如今才会如此狼狈不堪地协同几个俯首蔫然的血族不堪地跪于冰冷的大厅中。他并没有同他们一样为自己即将凋落的命运而无限悲慨，仅仅是默默无言，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对不起一个人。

　　空虚的亲王之位终于迎来了它们姗姗来迟的主人，三位亲王依次入座，而其下是颔首而立的更下品的血族贵族，他们肃穆地等待着这场审判的开始，可是心中却不自觉地打起各自的算盘。早便听说丹特洛安家族的继承人与跪在下面的人类苏萨尔有旧，虽然面子上依旧摆出一副庄严的神情，仿佛天堂的上帝都不曾如此圣洁，但所有人只是在看一场戏。
　　他们所推崇之至的亲王便是戏子，他们将在公正与私情中做出最为合理的权衡。
　　最终的审判开始。
　　兰佩鲁斯亲王摆手示意判官宣读对忤逆律法的吸血鬼的判决书。判官恭敬地附身行礼，起身判读之时却沾染着冰冷的气息。
　　“汝等触犯律法之三，【避世】，勾结人类，篡改历史，干涉政事，已铸大错”判官觉得此时正是高潮之时，便特意提高了一格声调，原本便有些尖细的嗓音变得扭曲起来，“理应……”他有些得意地用余光瞥了一下高高于其上的三位亲王，失望地发现他们冷冷的表情无动于衷，便有些泄了气。可未待他将自己的失意寄托在接下来的慷慨陈词之中，瑞利赛尔亲王却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下冗长的硬质台阶。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目光随着瑞利亲王慢慢迁移，最终落在苏萨尔的身上。判官愣愣地望着贸然起身的年轻亲王，一刹那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会场之上唯余一个人的脚步之声，空空荡荡有些悚然，直至苏萨尔身前。
　　黑色的人影飒飒地行至他面前，苏萨尔闭上了眼睛。凛冽而不容抗拒的声音，他想。却只是淡然的用金色的眸子对上那一抹凌厉的银色目光。
　　“人类，汝可知罪？”
　　所以侍立之人刹那间噤若寒蝉。
　　“是。”飘渺的声音从苏萨尔身上传来，对视的眸子未曾分离，依旧冻结着近处的一切气氛。苏萨尔未曾有一刻是畏惧过死亡的，是的，人最终也不过一死。
　　可是莫名其妙的众人却不知他的【是】究竟回答的是何意义。
　　凝结的气氛将所有人的心紧紧地箍住。
　　一枝鲜红的玫瑰飘舞而来，旋转着落在苏萨尔面前。兰佩鲁斯亲王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与瑞利并肩而立，只是不同于瑞利的冰冷，他只是微微弯起嘴角，微笑着吐露着最后的定局。
　　地上殷红若血的玫瑰瞬间成为了邪恶的地狱使者。
　　“血祭。”
　　温柔的声音宛若恶魔的呢喃，久久萦绕在众人耳边，令人战栗。
　　在场之人无不静默至极。
　　只有莱恩希顿亲王一个人还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是注视着一场匪夷所思的闹剧。他在沉思，可谁在意，所有的注意早已不在他身上，事件的重点仿佛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又怎能毫无干系？牵牵扯扯，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