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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决裂 ...

  •   越小乙顺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钉桶的拖痕一路跟到了四季牌坊,她到的时候只见牌坊上倒吊这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妇,麻裙上满是血迹,风若怀面如槁木,谢之妍身边簇拥着一群手下,用胜利者的姿态等着她。
      那样不可一世的姿态,越小乙曾在武州一役后的姜御丞身上见过,那时的越小乙年纪不大,对这样的威压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为那人是姜御丞,她没法生出疏离来。她印象中的妍妍,在铸剑山庄里说一不二,可回了呼朋小筑,便像所有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爱哭闹爱撒娇。也许是妍妍有意在她面前避开庄主的形象,所以对于银蟾姬的一切,她也仅仅是有所耳闻罢了。
      “风大侠,风大侠。”越小乙上前,下了马蹲下身子,叫着已经晃神的风若怀。
      风若怀的眸光慢慢地聚了起来,悲戚地喊了一声越将军,又把视线转向银蟾姬,用尽全身的力气,愤恨而凄绝地冲她吼:“妖女银蟾,你多行不义,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我多行不义?笑话,我若不提前下手,此刻任人践踏的就是我!总有一天遭到报应?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么?”谢之妍冷笑。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何苦要伤害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风若怀早明白自己是强弩之末,挣扎无用了。
      “现在知道祸不及妻儿了么?你拉那些江湖人士下水的时候替他们考虑过么?你挑拨我和黑骑军的时候,替越将军考虑过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风若怀是个死心眼子,临了还没觉悟自己错在哪里,难怪麦哲义不把他当心腹呢,迂腐的人最容易坏事而不自知。
      越小乙这才注意到那倒吊着的少妇的肚子是隆起的,神色一凛,借着马背,足尖一踮,兔起鹘落之间,断了绳索,将那倒吊着的孕妇解救下来。
      那孕妇面无血色,额间都是冷汗,手无意识地揪着越小乙的臂,口中不断喃喃念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快去找块儿门板,抬她去看大夫!”越小乙喊着,周围围观的人对仁武将军素来敬重,听得她的呼救,纷纷过来帮忙。
      谢之妍冷眼旁观着,风若怀真是蠢,简直是自掘坟墓!黑骑军是官,不能交恶,可铸剑山庄的庄主不可能在属下面前胳膊肘朝外拐,否则今后威信无存。他本来应该是起着靠黑骑军打压鹿鼎堂的主意,可他到底是太单纯,以铸剑山庄的声势,怎可能在官家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此番不管是进是退,他自己都是无法善了的。且他这一手还真是歪打正着,竟然逼着银蟾姬在越小乙面前做坏人……
      谢之妍真是恨透了风若怀那蠢货,她若是强硬,便会同越小乙为首的黑骑军撕破脸,可她若是示弱,要她今后如何服众?她向来是不怕越小乙知道自己手段狠辣的,但前提是不要同她站住对立的一面,这次是风若怀生生将她二人推向一个敌对的方向。她如何能忍?
      围观的百姓将那孕妇七手八脚地抬走了,越小乙这才分出心思来看谢之妍,马上那身影,确实不如初见般柔柔弱弱,这样居高临下、威压难抑的她,也许才是真正的谢之妍,只是自己以前以为沉浸在妍妍造出的甜蜜幻象中,看不清罢了。
      “越将军,越将军,这妖女为祸北疆,不能留啊!”风若怀已经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旁边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银蟾姬拖着个装着活人的木桶横冲直撞,还把人家怀着孕的娘子吊起来,都见红了,作孽噢。
      听见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谢之妍不屑的回:“我为祸北疆?若不是我将麦哲义杀了,把他的喽啰剿了,北疆有多少人在他的淫威下连气都不敢出?没错,我铲除异己手段狠毒,可其中有几个是好东西?”谢之妍眼风一扫,先头多嘴的百姓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为祸北疆?我若为祸北疆就不会在灾荒的时候开粥棚,不会在瘟疫的时候赠医施药,得了我的好处还敢乱嚼我的舌根,这种人死在柔然人手里也不足惜!”
      百姓向来是人云亦云的,伊们今朝守了恩惠,便将你夸成活菩萨,但明日听得一丝半点的坏消息,便三人成虎,那就是个万劫不复的臭名声了。
      鹿鼎堂在北疆是做了不少好事的,不说剿灭麦哲义的赃款当日全捐给了黑骑军做军饷,还有那屡立奇功的诸葛连弩,就说平日旱涝灾荒时,开放粥棚施舍的食物,白粥上能立起筷子,馒头也是实实在在的。百姓们大多数是吃过鹿鼎堂恩惠的,且麦哲义之前确实是横行北疆,他的手下更是无法无天,此番经银蟾姬这么一提醒,均默不作声了。
      越小乙觉得这么大庭广众地同铸剑山庄对上不好,她毕竟代表着黑骑军,铸剑山庄同黑骑军甚至是整个北疆又多有辅益,有些问题私下解决比较好。“庄主可否移步,我们借一步说话?”
      谢之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临走时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黑骑军的将士们听了越小乙的话,回营去了。

      两人行至安宁河边,都默契地选择不说话,只是望着流动的河水发呆,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那是一个初冬,越小乙在安宁河边与鞑子的探子对上了,探子想要用刀砍她,被越小乙避过了,却无意将她腰间的铁面具扫下河去。
      那面具是姜御丞送的,越小乙就算将面具拿下后也一直随身带着,一下子也忘了自己不会水,跳下去捞。正好谢之妍带人路过,看着黑骑军的将士同柔然鞑子打成一堆,有心无力,便吩咐铸剑山庄的上去帮忙,自己跳进了安宁河。
      她把越小乙捞上来,自己却开始发烧……天气越来越冷,谢之妍初到北疆,本来就有咳疾的她不习惯这样的气候,冷得不行,却受不了屋子里烧地龙的干燥,越小乙为报恩留下来照顾她,每天抱着她睡,给她暖被窝……
      “妍妍。”越小乙忍不住开口,“放风大侠一条生路可好?”
      “我已经为你放过他一次了”,谢之妍转头看着越小乙的眼睛,“这回是师父的命令,一定要取他的人头。且他这次做的太过分,差点就把鹿鼎堂的名声给毁了!”
      “可稚子无辜,你怎可伤他妻小?”越小乙想着那把自己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的孕妇,心里十分不忍。
      “若他不把黑骑军牵涉进来,我也许还会放那孩子一条生路”,谢之妍认定了风若怀是咎由自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若是按你这想法,当初谢氏满门抄斩怎会留你一个?你要推己及人才是!”越小乙极接受不了谢之妍这种斩草除根的论调。
      “呵,若是没有谢家的兵令,你以为能留下我这个活口么!”听越小乙拿谢家来比,谢之妍心中不悦:“推己及人,我只知道姜御丞教我的,人越往上爬便越不会感到委屈,野草也能疯长,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隐患留下来!”
      “斩草除根?!姜御丞没有孩子,我是姜御丞的养女,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斩草除根!”越小乙冲口而出。
      “谁说他没孩子的?养女?养女算什么?”谢之妍眼神变得晦暗极了,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小腹,加力的指尖有些泛白,她还记得饮下堕胎药之后的热流与疼痛,“孩子,他当然是有过的。”
      孩子?越小乙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又抓不到,看着摘下了面纱的谢之妍似笑非笑地抚着肚子,难道?!
      妍妍与姜御丞有过孩子?!
      “不该来到这世界上的,总是不能来。他也才两个月罢……”谢之妍笑着说,那时她发现自己有孕,偷偷去找了林弦,求他给自己一副下胎的药,林弦一开始不愿意答应,谢之妍那时求了许久,说自己在姜侯府中若是有孕定会被其他姬妾算计至死的,林弦被她磨得没办法了才给了药。
      越小乙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抖,那是姜御丞的的孩子,也是妍妍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妍妍她竟然……
      “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如何舍得……”
      “我的孩子?不说我是细作,若是他生下来,他身上流着姓姜的和姓谢的血,皇帝连姓谢的都容不下,更何况是姓姜?他是我的屈辱,是我的噩梦,我为什么要让他生下来!”谢之妍歇斯底里地说着。
      “谢之妍……你到底是怎样的人……”越小乙怕了,她是爱谢之妍的,但她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阴险狠毒的人,与她心中那个温柔的妍妍差得太远太远。
      “我就是这个样子!不管好坏都是这个样子!我心里有很多恨,没有怜悯没有包容,你莫要错看了,给我戴个高帽子,最后自己却摘不下来!”谢之妍有些失望地想,她到底还是与仁武将军想不到一块儿去的。
      “越小乙,你心里有大燕,有北疆,有百姓,有黑骑军的同袍,有很多很多东西,可我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你……”谢之妍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流下泪来:“我知道你讨厌我算计、讨厌我狠毒,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如果不先下手杀了别人,就是被别人杀……”
      越小乙皱着眉头,自己到底还是不认同妍妍的话的,可她有自己的苦衷,见她哭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笨手笨脚地从怀里拿出那个骰子来,递给谢之妍。
      季应星无意中见了那个骰子,开玩笑说小乙哥好有钱,越小乙不解,一个骨雕里头塞几颗药红豆的值几个钱?季应星说那骰子上镶的是南海的珊瑚,红色的多见,但这鲜红如血的,是极难得的。
      “你什么意思?”谢之妍看看皱着眉头的越小乙,又看看那颗骰子,想越小乙莫非是要同自己断情不成?
      “这个太贵重了……”越小乙解释。
      越小乙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谢之妍是真误会了,劈手把那骰子打在地上:“谢某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拿回,若不稀罕,就扔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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