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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蜀山恨.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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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要酒么?”
地狱,黄泉。
明月还开着店,卖着酒。
一如既往。
永安亦无事时去吃酒。
同在的,还有另一个人。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地坐着,黑色的眸,清冷的发。
沧澜问明月,“仲裁者?”
她点头,温婉笑道,“成落未走的时候,也爱来这儿。”
“为什么?”
明月摇头,“不知。或许是因为,奴家不怕他们吧。”
他问,“那有人不在么?”
明月擦着酒碗,“嗯。那位凌落大人倒是从来不来。奴家都不知他长什么样。”
“最美的那位大人也不来这儿。”
沧澜默然。
摸到永安身边,却发现她并不在吃酒,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怎么了?”
他摸着给自己倒了酒,入口。
毫无味道。
永安的指甲在桌子上划出吱嘎的声音。
“你可记得江南去时的年纪?”
他一愣,思索道,“四十将五。估摸着四十七八吧。”
永安不动声色道,“二十二年前她二十五。那至少二十年前。”
沧澜吃着酒问,“什么二十年前?”
永安继续算,“明月十五嫁给段松。十二时遇见他。到如今至多十五年。”
“遇见谁?”
永安回道,“顾风残。他教明月会了残柳酒。”
沧澜一愣,“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普天之下,只有两人会这酒。”
“为什么不会是另一个?”
永安沉默,过了一会儿,回道,“另一个已经死了。”
死了。
沧澜了然。
却是一愣。
“可是顾风残……”
永安冷冷道。“十五年前他遇到了明月。可二十年前他却死在蜀山。”
“那或许是另一个——”
“另一个不可能。”
永安漆黑的眸里,幽冥花冷冷开放。她一字一顿,“顾风残。他还活着。”
早该想到的,他还活着。
永安抿唇,起身。
反手一倒,杯中剩下的酒洒落一地。
顾风残。顾风残。
那人清朗的眉目,墨一般的发。
“走。”她开口。
“去哪?”
永安提起竹伞。
“蜀山。”
人间。繁华依旧。
永安举着伞,莹白的阳光洒落在四周。
她并不急着赶路,只是慢慢地走。
沧澜跟在她身旁。
多日来,他终于是习惯了这双眼,黑白分明中,永安的一双眉,风华绝代。
她一步步地走,步伐坚定。
当年,她也曾如此。
一步一步,走向那人。
那人的长发迎风飞扬。
彼时。
她年少。
他亦年少。
他随师傅下蜀山,尚显稚嫩的脸,嫩得掐出水的嗓音。
他说,“妖孽,哪里逃!”
刚化出人形的她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大红的襦裙,灿烂得就像个人间的丫头。
她还小,知道的不多,这次偷溜出来,家里也没人告诉她,有些东西是看着就要跑的。
比如,道士。
尤其是,蜀山的道士。
当真是,太年少。
她抬头看他,一双眼,清澈见底。
她奶声奶气问,“什么是妖孽呀?”
他的气势瞬间打了个折,一双眉皱了起来。
师傅说,看到他们就跑的是妖孽。
师尊说,不是人的就是妖孽。
她确实不是人,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不跑呢?
他疑惑了,纠结了。
她好奇地看着他忽然呆住,也凑上去看。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在他面前摆摆手,“嗯?小哥哥?”
她本就是上古玉兔一族的小女儿,清秀可人,一声小哥哥,甜得和蜜糖一样。
登时叫自小在男孩堆里的长大的风残酥了半颗心。
她见他还是傻傻的样子,顿时心生同情。他一定是脑子不灵光才这样的。
娘亲说,要帮助不幸的人。
她抖抖衣袖,倒出一把糖来,“喏,给你。”
他接过,尝了一颗。
好甜。
剩下的半颗心也酥了。
她见他喜欢,便把所有糖倒出来给他。
“杨柳!”
一声大吼,惊得小姑娘险些跳起来,回头,一个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三哥……”
她可怜兮兮,那男子瞪了她半晌,声音也软了,“同我回家。”
“嗷……”
小姑娘很不情愿。
男子也是清秀的眉目,一双眼,水色一片。
他拎起小丫头,细细打量那男孩两眼。
青云纹,长浪袍。
他心底一沉,反手两下定住风残。
“三哥,我自己能走……”
小姑娘撒娇道,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再让你溜一次?”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不会的……”
他上过太多次当,可还是放柔了手劲,开始捏诀。
蜀山的小鬼不会单独一人的,背后一定还有大的跟出来,不快点走就糟了。
最后的最后。她只来得急说了声再见。
事后想来。
能遇见,能再见。
到底是大幸,还是。
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