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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学初见 ...

  •   我拒绝了舅舅送我的提议,独自坐了十多个小时火车来到了Z大。报名、找寝室,接识室友和同学,开大会,选课,一切事务自有大家互相提醒着、商议着按部就班地进行,没有家长的过多参与,我和同龄人一样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反而看不到高中报名时捉襟见肘的窘态。
      到校一个星期,一切都走上了正规。室友一个是本市人,一个来自另外的大城市,一个家在乡镇。我当然是经济条件最差的。家在乡镇的那一个,叫吴思杰,做事认真,正直友善,是可交之人。
      晚上,我在洗手间洗脸,室友在外面叫我,说有人找。我出来,看到寝室门口站着陈子灏,笑盈盈地看着我,他说:“终于找到了你吧。”我真不敢相信,第一反应是他知道我想见他,竟不远万里地跑来看我了!
      我愣着,他笑道:“怎么?不敢认了?”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直到我的脸接触到他肩上的衣服,我才回过神来,柔软的棉布,透着他的体温,我的眼泪涌上来,几乎夺眶而出,我更紧地搂住他,把头埋下去。
      过了正常的拥抱时间,我仍不肯松手,他注意到我情绪的异常,推开我,低头看我的脸,笑了:“真是应了老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室友也在旁取笑。
      我不好意思,一转身进洗手间,扯下刚拧干的毛巾擦脸,这么失态,真不像我。
      陈子灏跟进来,还是开玩笑地问:“受了什么委曲了,跟老乡说说?”
      我说:“我才没那么容易受委曲呢。”
      他说:“就是。离家上学……到这儿上学对我们王艺宁小意思。”我觉得他想说的是他知道我早已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委曲,到陌生的地方上大学,对别的学生来说恋家,我不会。我听了又一阵心酸,忙又用毛巾捂住脸。
      他上来把我毛巾拿下来,用无可奈何地哄小孩子的口气说:“好了,好了,又来了,是我说错话了?”我觉得在他的那种口气下,我就像个被宠溺的孩子。但从来没有人宠溺过我,叫我如何接受?后来我才知道他很多次地用这种口气和同学朋友说话,仿佛他站在更高一级,比大家都成熟宽容爱心满满,事实上,很多时候的确如此。多少人在他这种口气下融化了,我也不能幸免。
      他说:“你知道我是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吗?你也没个手机。”我才定下来问他在哪儿上学,怎么晚上来找我。
      他笑:“我也在Z大,你还不知道?我来上学前到老师那儿去了一次,就知道你也在这儿了。想着开学了要找你,忙乱了几天才有空。”
      这是我得到的更大的惊喜。那我将来经常都可以见到他了?想什么时候见到他就可以什么时候见到了?我们就是同一个高中考来的老校友了?那我就是这陌生的学校他唯一熟识的人了?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狐朋狗友在这里都不存在了?我现在就是和他最亲近的人了?我都被狂喜搞懵了。
      他提到更多的同学,我们学校考到Z大的有四人,其它两人不同班,班上一大半同学考到哪个学校,他都清楚。我一句也没法听进去,心里一直在试着接受他也在Z大这件事。他兴奋地说下去,不知道我全不关心。他独自说了十几分钟,竟然开口告辞,我都还没回过神来。
      我们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再聊。
      他走后,我竟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这是我人生第一大惊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有了这个安排,我一定从此不再埋怨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中午,我到陈子灏寝室去找到他,我们一起去吃饭,才有机会坐下聊聊。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他。
      我问他是不是没在我们学校参加高考。
      他说:“到邻省我妈的老家去考试了……为什么,我上高中时学藉就在那边。因为那个省录取分数线比我们省低几十分,这下我才能考上Z大啊。”
      我不可置信:“你父母可真有办法。”我初中没上到重点二中就最痛恨这样的事,现在竟庆幸他能因此和我同校了。
      他不无自嘲地说:“钻政策的空子是他们的强项。”
      我说:“我到处找不到你,你的手机没人接。”
      他说:“我的手机关了一个多月,那时不好和大家联系的。”
      我说:“噢。我还给你家打了电话。”
      他惊喜地问:“什么时候?我没接到。”
      我说:“你去旅游的时候,你爸爸接的。”
      他说:“第一次旅游还是第二次?我爸爸没告诉我。”原来考完试他到云南去了一趟。报完志愿又和高建成参团去海边玩了。
      我感到我的可怜,一个整个暑假都在买菜、做饭、做家教的人,想打听他的消息,多难,被轻易地拒绝在他丰富多彩的生活之外。
      他说:“八月底你怎么没打来?那时我回来了。”
      他问得有理,但我无法对他说出我那时的情形,想见到他的渴望有多急切,碰壁后的失落就有多巨大。还有退缩。
      他又问:“找我有什么事?想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笑一笑,低头没有回答,是,又不是。
      他哈哈一笑,说:“是不是那么长时间没见到我,想我了?哈哈……”
      他可真敢猜测,还竟然脱口而出,要知道,我在班上跟他可不熟。而最可怕的是,他的猜测竟然正确。他能看透我吗?
      我一阵寒战,一阵害臊,更低头不语,无地自容。
      他还若无其事地问:“喂,为什么找我呀?”
      我缓过来,他并不知道,就是开玩笑。但他真的也许有惊人的直觉呢,对我。
      他终于放弃这个问题。他往后一靠,含笑看着我。
      这样不对。不行。似乎他像个成年人,我则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
      我转个话题,问他在哪个学院。他说:“昨天你问过了,我告诉你了。”但他还是说他在建筑工程学院。那么还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细谈这事,他说:“暑假为报专业爸妈还吵了一架,我爸是支持我的,但我妈向来强势,不允许别人不按照她的意志做事。”
      他说:“他们两个人平时各行其事,互不干涉,遇到必须统一意见的大事,就各持已见,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原来你家也有这样的难处。”
      他说:“俗话不是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他们两个人离心离德,也难得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我都不知道怎样接话,他和我以前并无深交,竟然能平静地谈到这些,是我没有想到的。
      后来交往中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原来他爸妈是中专同学,刚毕业出来都是一穷二白,两个人先后辞职,一起从租房子开小餐馆做起,他爸炒菜,他妈端盘子,最后做大了反拆伙了:一起做酒店搞不下去,他爸干脆把那摊全交给了他妈,自己又开了家汽车美容店。可惜那时孩子已十几岁,生意可拆伙,家庭不能。
      我不知不觉说:“他们怎么样过不管,不影响你就好。”这是私心话,我可不想见到他受委曲。
      他笑了,说:“嗯,我就知道能从你那里听到这样的贴心话。”
      我确定,我和陈子灏,我们之间是有一些不一般的东西。从第一次注意到他起,他的眼神,我对镜看到的我的眼神,那最柔软最引人最真切的灵魂浮在里面,一览无余。如果别人没有感觉到我们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有我们自己能感觉到,那只说明我们是和别的人有一些不同,我们之间是有某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惺惺相惜,那种联系是上天注定的。
      分手时他说:“我们考到一个学校太有缘了,将来要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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