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灏》左左

33、毕业前最后一次吃饭

　　六月，陈子灏打电话给王艺宁，说：“我下个星期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王艺宁那边沉吟了一下，就爽快地说：“可以。你定时间地点吧，我周末有空。”
　　陈子灏说：“我想到你家去——想吃你做的菜。”
　　王想一想说：“也可以。你想吃什么我准备一下？”
　　陈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王说：“还是你点吧，我都可以做——你什么时候随便过？”
　　陈说：“我想吃你做的黄豆烧猪蹄、萝卜丝鲫鱼汤……”
　　王打断他：“现在没有萝卜，才开始播种呢。”
　　陈说：“那就不加萝卜。还想吃椒盐虾……就是这些。”
　　王问：“蔬菜呢？”
　　陈说：“蒜茸西兰花吧。学校吃不到西兰花。”
　　王问：“甜食呢？不要吗？”
　　陈说：“有香蕉吧，就做拔丝香蕉。”

　　星期六小孙俩不准备出门，王艺宁给陈子灏打电话，让他星期日来。
　　星期日一早陈子灏就来了，说要和王艺宁一起到超市去买东西。王艺宁说：“放心，你要吃什么我记下来了，不会漏掉一样。”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回来陈子灏又帮忙择洗。王艺宁做菜时，他就在一边和他聊天。
　　吃饭时陈子灏说：“忙了一上午吧，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菜。”
　　王艺宁说：“也没什么，以前做习惯了。”
　　陈子灏说：“但是现在还能……”
　　王艺宁打断他说：“就算为你生日做的吧。你生日——也过去半个月了。”
　　自从那次，他就再没忘记他的生日。
　　王艺宁说：“好长时间都没好好在厨房做菜，调味时都没感觉了。做出来什么味，我心里都没底。”
　　陈子灏拿起筷子夹了块拔丝香蕉，甜脆的外皮，里面是香软的内馅，和以前的味道一样——拔丝香蕉总是这个味，想咽下却如梗在喉。将来，他还会为谁做菜呢？
　　因为想到离别，吃饭时反而没了饭前的谈兴。没话找话，就说到吴思杰，他已定了在本校读研……
　　陈子灏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王艺宁说：“好好上班，还能什么打算？”
　　陈子灏无语，他想问的是感情生活方面，但他问不出来，对方也不愿提。
　　陈子灏说：“如果你想出国留学，我可以借钱给你。”
　　王艺宁白他一眼说：“现在才说晚了。”
　　陈子灏解释说：“以前没去想……现在我卡里有钱……今年晚了可以明年……”
　　王艺宁说：“我从来没想出国——不是我想的事。毕业出来顺利找到工作就行了。”
　　两人又埋头吃饭。沉默得时间太长，各怀心事。
　　陈子灏吃了半碗，放下筷子，看王艺宁还在低头猛吃。王艺宁曾说，他和陈子灏相反，感到空虚时饭量反而大增，仿佛要用食物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填满。
　　陈子灏问：“将来，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
　　王艺宁迅速抬头，不动声色地扫他一眼，然后说：“到泥地里打滚，拿头撞墙。”
　　陈子灏低头不语，过一会儿说：“将来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候。你在很远……”
　　王艺宁端起碗，把碗中剩饭扒到嘴里，他和自己生气的时候才这样不顾忌形象。这个动作总使陈子灏想象到他小时候惹人疼爱的样子。
　　王艺宁放下碗，抽张纸擦擦嘴，从座位站起来，开始把空碗盘从餐桌上转到洗涤池里，来回两次后，他说：“想我时就给你妈做饭吧，当个好儿子。把我给你做过的菜都给她做一遍。”
　　陈子灏说：“我不喜欢做饭。”
　　王艺宁反问：“你认为我很喜欢做饭？”
　　陈子灏记起类似的话王艺宁说过几次，他从没放在心上——一些事只要你不愿意记住，就能不记住。他意识到这一次他应该记住。他说：“你只是说说，没有在行动上表现出你不喜欢。”
　　王艺宁说：“你说最喜欢看你爸在厨房里给你做出美食；你说现代好男人必备条件之一就是会做饭；你说做饭时男人最性感。”
　　他看着陈子灏，他也回望着他，各自心中五味杂陈，但已再无开口的必要。
　　陈子灏垂头说：“现在我毕业回去，也许我将来会后悔的。”
　　王艺宁说：“你不是喜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吗？现在，只做你现在不后悔的事吧。”
　　收拾好厨房，拿了茶转到客厅去。
　　陈子灏说：“这里摆设都还和以前一样。”
　　王艺宁说：“过两个月还是我一个人住。”
　　陈子灏问：“他们不住了？”
　　王艺宁说：“不想和他们合住了。”
　　转到卧室，床上还铺着以前用的床罩，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竟然还是《唐诗三百首》！
　　陈子灏拿起来，问：“还在看它？还没背完？”
　　王艺宁说：“有时睡前随手翻翻，没有认真背了。”
　　陈子灏放下书，突然转身抱住王艺宁想吻他。王艺宁惊讶之后推拒着，直靠到身后衣柜上。陈子灏说：“别拒绝我，我好想你。”
　　但王艺宁继续挣扎，说：“说过了不行。”
　　陈子灏却没有停止，志在必得的架势。突然王艺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其实只是下意识地、象征性地挥了一拳，并没有什么力度。两人都愣住了，直望到对方眼睛里。片刻的停顿后，陈子灏继续吻过来，王艺宁于是放弃了反抗。
　　傍晚陈子灏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