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乔安》浮生面具

3、Chapter 3 谁谁谁都是初见

　　老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次日便给阿朝请好了家教。据吴妈说，家教老师是爷爷一个部下的儿子，在H大授课，年轻有为，谦逊有礼，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是个十分优秀的孩子。
　　阿朝见到颜弈时，正咬着笔杆算数学题，咬到一半，他就出现了。麦色皮肤，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休闲裤，干净利落，又不失成稳，他身材修长，站在门口十分显眼，阿朝闻声抬起头，瞬间窘迫。
　　吴妈做了简单地介绍，叮嘱有什么需要就叫她便出去了，留下沉默的二人，相对无言。
　　颜弈仔细打量了女孩一会儿，打破沉默：你今年多大了？
　　阿朝缓了缓自己一颗不安的心，轻声答道：十六岁。
　　“以前在哪里读？”
　　“安县，一个小镇…”
　　“嗯…好，”颜弈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吧…”，说着随手拿起一本数学测试，看了看女孩做的题，又看了看女孩，眼眸淳亮：“先从数学开始。”
　　“啊？”
　　没等阿朝反应，颜弈就迅速地拿起她做完的试卷开始察看，并另外丢给她一张试题：“做完。”
　　阿朝擦了擦额上的汗，此番雷厉风行并不比爷爷差。
　　颜弈向来严谨，不苟言笑，整个辅导过程中，他都坐在阿朝右侧的椅子上，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能看见阿朝算题。他有好耐心，对做错的题目并不急于打断，而是在检查的时候一并提出，并能说出解题思路哪里错误，精准得让阿朝自惭形秽。
　　于是阿朝更加细心，更加一丝不苟，时常紧绷着一根弦，手脚常感抽搐。
　　见阿朝局促，颜弈又有些好笑，缓缓气氛道：你那么紧张干嘛？我样子像要吃人吗？
　　阿朝不好意思地抬头，扯开嘴角，轻轻道：没有，没有，颜老师很好…
　　“颜老师？”颜弈淡讪：“我比你大了八岁左右，你叫我颜弈就行了。”
　　阿朝有些诧异，继而摇了摇头：颜老师…
　　颜弈一愣：…罢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阿朝补习的，很大一部分是在初中知识。乔老爷子把她安排在明西中学，据说这所学校是B市名校，以升学率闻名，能进这里的学生成绩和家境都不会太差，颜弈对阿朝说：如果进明西你得先有强而有力的翅膀，再学会先飞。
　　阿朝的成绩本来不算太差。以前在安县，她读的是镇上唯一一所初中，虽然学习资源匮乏，学习风气也不好，但那几年乔安礼和陈倚佟经常来看她，会问一些学习上的情况，每次成绩有滑坡，他们的眼神就深邃一些，带着淡淡的担忧。她渐渐地开始明白成绩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便再也不敢放松一刻，她不想离开何凉，于是在初二第一学期从班上的十二名跃升前三名，尔后又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此后便在优生班前五名徘徊。
　　但颜弈说，这样的成绩进明西，只能被淹没在人海中。
　　于是阿朝缩缩脖子，一脸担忧。
　　颜弈又说：院里的孩子基本上都在那里毕业，你弟弟也在这所学校，你不用担心，还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去问他们。不过首先还是先把基础打牢，跟课才不至于太吃力，再然后就得靠自己争取了。
　　阿朝双目温和，轻轻地点点头。
　　颜弈一双明亮地眸子把女孩看得真切，如一个观望者，看着女孩的小心谨慎，深深叹了口气。
　　课一直补到明西开学。
　　颜弈也要去H城，临行前，拍拍的女孩的头，常年的冰山也染了笑意：丫头，加油…有时间到H城来玩…
　　阿朝受宠若惊，呆愣了会儿，使劲地点头，点着点着，眼泪却要点出来。

　　阿朝中考考场设在H市一中，当时对一中高大宏伟的建筑就好一番感慨，而如今和明西高中比起来，却有些小巫见大巫。
　　白色教学楼错落有致，道旁的香樟梧桐相映成辉，十层台阶金色大字图书馆，千米绿坪暗红色跑道，两层千人落地大窗食堂，每一个建筑都把阿朝衬得极度渺小，单薄又孱弱。
　　所有的入学手续都由秘书安排，阿朝坐在车里看着秘书忙前忙后，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从后视镜里看乔思阳，那男孩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阿朝收回目光，捋开颈上的发丝，眼眸黯然一片。
　　乔思阳在初二五班，阿朝在高一三班，两个都是优中之优的班。
　　阿朝听闻，手心不停地冒冷汗。
　　秘书领阿朝去三班时便跟她交代：晚上我来接，你放学后跟思阳一起在校门口等着我。
　　阿朝仔细的听着，乖巧的点头，却实在不好意思问他校门口在哪？
　　进到教室，已经来了大半数人，干净洁白的墙壁，统一齐整的课桌，一切井然有序。
　　阿朝绕过前门，从后面轻轻的进去，有些位置被书包占了，阿朝朝着最不显眼的北边靠窗的位置走去。
　　放下书包，眼中却是茫然一片，良久，再聚神，呼出一口气，不再想其他。
　　班上越来越热闹，班上有部分学生都是由初中部升上来的，一个暑假没见，分外想念，寒暄声笑闹声，声声入耳。
　　“诶，那谁？一个暑假没见，去非洲了吧？见到原生态土著居民了吗？是不是特能找到归属感？”
　　“去你娘的！老子这叫健康美，你懂个毛？”
　　“小明，你丫怎么还在这啊要去美利坚合众国留学已经说了两年了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他妈走不走管你毛事！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我…”
　　……

　　阿朝边整理抽屉边有声音传来，B市人的京片儿，机关枪似的，火药味十足，让人忐忑，阿朝温顺地保持沉默。
　　不到三分钟，班上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气氛明显不对，特别是女生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的婉转，尔后，有男生开始起哄，随及引发班上一片兴奋的尖叫，阿朝疑惑地抬起头，透过人群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穿着白色的夏服，唔，是两个，一前一后踏进教室，引发一阵地动山摇。
　　阿朝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必是哪些风云人物，有些不好意思。
　　安县的学生在这点上都是很含蓄的，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表达喜欢。那年初二，转来一个H市的男生，也是高高的个子，皮肤白皙，黑眸黑发，乖巧清澈的模样，让好多女生都私下里议论，但从来没像这样狂呼过。
　　想来，首都的人们果然是彪悍些。
　　阿朝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见到李笙。
　　彼时陶家少年短发削薄，明眸皓齿，对大家的热情尖叫很受用，笑得脸上抽筋，右手勾住李笙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而那个少年，则是温润若水的模样，周身干净得如白玉一般，无可挑剔眉毛浓密秀气，双眸浸润墨色，如深空繁星，不知不觉，摄人心魂。柔和的轮廓如精雕细琢，是窥伺不得的纯净与高贵，让人生出仰望之心。只见他无奈的扫了陶家少年一眼，软语一笑，绯艳芬飞。
　　后来每当想起这时候，阿朝都会扬起嘴角，那年的夏末那俩少年以天人之姿踏进那个班级，轻舞飞扬，高调恣意，好看得不可方物，惊羡了一群人，也让她恍了神。
　　很久以后，一行人看电影，电影里刚好有一个这样狗血又让人心动的场景，阿朝感动，便细声问身旁的李笙：还记得你第一次和陶姜一起进三班的门吗？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你们的…呵呵，你说，傻不傻？
　　黑幕下的温润少年，眼波流转，手覆住她的软发，揉两下，笑语嫣然：你何时聪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