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 缘深》影若飞

2、第 1 章

　　第一章缘生

　　凡世有书云: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茫茫沧海上，隐没在白雾间的，便是世人所向往的蓬莱，只不过这儿不是人间仙境，而是一座美轮美奂的监狱，囚禁的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剔除仙根仙元，永世不得轮回，在千百年时光里，如凡人一样的枯败死去。

　　凡事都有例外，一条清澈的灵溪横贯整个蓬莱岛，每天都能听到叮咚叮咚流过的声音，岸旁，一颗巨大的树木盛开银白色的花朵，灵气充裕，树下，坐着一个眉目俊秀，神态淡然的仙人。他专注的看着眼前菩提树，神色无悲无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睁开了平淡无波的眼眸，看向来人，淡问道:“不知西王母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此行来找碧椹是有何要紧事吗？”被问之人正是掌管蓬莱的西王母，她抬头看看正是繁盛时期，却灵气四溢逐渐枯败的菩提树，神色悲悯，轻移莲步到碧椹眼前站定道:“碧椹上仙，这菩提你已守护千年，是否到了化形之时，天帝那边传话来说已经在准备了。”

　　碧椹听到后，一向淡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扶着树干的手紧紧扣在上面，声音带着压抑的平淡:“今天便是望日，今夜月圆之时，菩提便会化形，碧椹会亲手奉上灵珠，不过请娘娘转告天帝，莫忘了答应碧椹之事。”

　　西王母轻轻颔首，欲言又止，心中道，原本天赋异禀，可惜执念深重，到底孰是孰非，谓之可悲可叹，罢了。最终她只是用复杂的目光扫视了碧椹一眼，转身离去。

　　是夜，天地间的灵气都朝着蓬莱岛菩提树的方向涌去，以蓬莱岛为中心，好似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其中心，菩提树不时银光乍现，还未凋零的花朵纷纷脱落，化作一股股灵力又回归了本体，整个树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着，吸收着积聚的灵力。渐渐地，灵气稀薄下来，原本神圣不可亵渎的菩提化作了一枚散发着乌光的灵珠，碧椹支撑着仙元枯竭的身体，手里还拿着布置聚灵阵的灵石，看着由菩提化作的灵珠喃喃道：“这是最后一步，琉璃，最终碧椹还是对不起你。”语罢运转起体内仅剩的仙元，对着浮在空中的灵珠施展仙法——摄魂。

　　拥有灵智，便要承受三魂强行抽出的痛苦，灵珠剧烈颤抖着，好似发出悲鸣，碧椹千年来不欲无求的心也出现了波动，终于，最后一丝魂也被收到了法器当中，灵珠因此变得更加黯然。所谓异宝出世，必有天劫，就在抽出灵珠的三魂后，转眼间方圆百里之类的天空充满了厚厚的劫云，四九天劫将至，如能度过此劫，灵珠便会形成。

　　深紫色的劫云聚集在一起，翻腾着开始酝酿第一道天雷，天雷共九道，但威力一道比一道强，只凭它，行吗？碧椹只是怔怔的看着浮在半空，在天道历练下显得渺小无比的灵珠，眼看劫云中天雷即将劈下，站在笼罩范围的碧椹也无法避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百丈外观看的西王母见此险状，连忙运起仙法来到了碧椹身边，不敢耽误的抓住碧椹便逃出了劫云笼罩的区域，这四九天劫就是仙帝在此也不敢以一己之力硬接，可见其厉害。就在他们离去的一瞬间，一道水桶粗细的紫雷便从天而降劈在了灵珠上，一时间天地震颤，灵珠似要奔溃的出现细小裂纹。

　　“碧椹，你好大胆，我道为何只是小小灵珠便引发四九天劫，菩提的三魂你既已抽出，为何还将七魄留在其中，菩提尚存灵智，天道不容，如何成珠。”看见了异常天劫，又见灵珠脆弱不堪的西王母想明白后厉声质问碧椹。

　　碧椹一直低垂着头，似不敢看眼前发生的一切，头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过了良久，才听他说：“碧椹不敢，只是自成仙以来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成仙之人为了一己私欲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样对吗？”碧椹抬起头，听着劫雷劈在灵珠上的声音，素来淡然的表情被迷茫代替，千年修行，到底为了什么？

　　西王母听到碧椹说出此言怔忪了一下，等了好一会才道：“成仙之人并不是真的无情无欲，只是千万年漫长的修行遗忘了而已，不管他前身是什么，你不该对一个精怪产生怜悯之情，你对仙道有了质疑，道心不稳，这将成为你成仙以来最凶险的心魔，也罢，一切都是命数，灵珠也快奔溃了，你准备一下，去和我跟仙帝领罪吧！”看着这个还算年轻却充满迷茫的上仙，西王母叹口气没再说什么的转身离去。

　　碧椹神色晦暗，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碧椹决绝的看着劫云下裂痕越来越多的灵珠，心中有了打算。他一直是一个坚决的人，当初为了成仙，他摒弃了一切，最终耗时六百五十年飞升成仙，如今区区几道劫雷算什么，你若敢来，我便敢战！

　　下定决心，碧椹运起体内刚恢复的一点仙元，驱动自己的仙器迎上了自上空劈下的最后一道劫雷，因有了外力的介入，最后一道劫雷威力更深，前所未有的破坏力冲击的仙器下降几米，仙器收到劫雷的重创变得黯然，与仙器心神相连的碧椹脸色更加苍白，眼看就支撑不住，碧椹狠狠心，咬破舌尖喷出一滴精血，仙器顿时光芒万丈，终于抵挡住了最后一道劫雷，只是碧椹更加苍白如纸，摇摇晃晃间，他看见片刻间散去的劫云，终于放下心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劫云散去后，烟雾散尽，周围清晰了起来，只见原本风光旖旎的仙境遭过劫雷的洗刷后天地灵力混乱不堪，周遭可谓是千里萧条，草木悲凉，那条叮咚的灵溪也已不见了踪迹，灵珠漂浮在半空中吸收着周围残余的劫雷和仙灵之力，原本暗淡充满裂痕的灵珠经过天劫的洗礼，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正如西王母所说的，碧椹因一时不忍，菩提的七魄皆在，所以一丝神智尚存。估计是雏鸟情节作祟，看见碧椹昏迷在地，灵珠吸收一些后仙灵之力后又将吸收的灵力向着碧椹干涸的体内输去，每输送一分，碧椹苍白的脸色便好转一分，在碧椹即将苏醒时，灵珠欢快的围绕在碧椹四周跳动着，好似在为此而开心一般。

　　碧椹缓缓睁开眼，第一时间便感觉到原本枯竭的仙元如今变得充盈且更加纯净，不解间观察四周，所有的疑惑在看到灵珠还想继续为他输送仙元时便明了了，看着欢快跳动的灵珠，碧椹闭上眼，忽的就想起了当年盛会所见之人，那人的风华绝代，那人的天资卓越，着一袭白袍，眉眼如画，只是那么浅浅的笑着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好似周身都散发着祥和的光芒，让人亲近不已，碧椹闭上眼，不再想那遥不可及之人，只是，成仙，就真的无欲无求了吗？还是将道貌岸然和虚伪作假掩在了仙风道骨之下，这仙，不成也罢！

　　九重天上玉清宫中，仙帝昊天坐在金龙诛心椅上，看着殿下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不语，西王母站在殿下忐忑不安，灵珠的失败是谁也想不到的，如今一切的准备都前功尽弃了，西王母深知此事重大，无法推脱自己的责任，便向前一步道：“帝君，是我的过失，我甘愿领罪受罚。”

　　仙君抬起头笑看着西王母道：“哦？你何罪之有？是知情不报？还是刻意放纵！”语气到最后突然变得严厉，“这千年的准备如今被你与碧椹毁于一旦，一句甘愿受罚就能解决？甘愿受罚是吧，好，本尊成全你，来人，将西王母剔去仙根道骨，囚入蓬莱仙岛，没有本尊允许，谁都不能探望。”

　　“帝君且慢，此事皆因碧椹而起，便由碧椹一人承担，何必连累他人。”就在仙帝将要惩罚西王母的时候，碧椹来到了玉清宫，急速的飞行使他的脸色又变的苍白，灵珠在碧椹身旁绕着飞来飞去，有点急切。

　　“哦，你们一个个都争着想受罚，好一个情深意重啊，是不是只有本尊一人是坏人，你们一个个都是舍己为人的圣人！”仙帝昊天震怒道。胆敢藐视仙君之威者，其罪，当诛！

　　殿下的众仙看到仙君发怒，齐呼曰：“帝君息怒，臣等绝不是此意。”所谓天子一怒，必将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更何况震怒的是掌握三界芸芸众生性命的仙帝，一时间众仙惶恐，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迁怒受罚。

　　碧椹心中无奈但面上不显，只好出言道：“小仙绝非此意，只是怕连累无辜之仙，还望帝君海涵。”西王母一向对碧椹关照有加，绝对不能因为碧椹所做之事连累被囚。说话间灵珠不时的蹭蹭碧椹，好似安慰。

　　无人知道仙帝昊天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听了碧椹之话后，又看了灵珠几秒，突然一反前态的笑出声来。“你，很好，碧椹是吧，这次就这样吧，虽灵珠未成，但你身边的小东西还算有趣，灵识未灭，先交给旌阳教化吧，也是有缘，就看它造化如何。”仙君的心思无人能懂，丢下这句令所有人一头雾水的话后，他便离开了玉清宫，殿里，众仙面面相觑不知自家帝君又是何意。

　　碧椹也迷惑着，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帝君不追究了？西王母终没有被碧椹所连累，按捺住心情，想到仙帝之言，来到了旌阳上仙面前。“旌阳上仙，琉璃今后便麻烦您了。”抓住灵珠交给旌阳，碧椹语带歉意的说道，毕竟是有求于人，言语态度便要放低些。

　　“原来它叫琉璃吗，琉璃者，清透也，可真是对应了它本身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很好，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旌阳上仙说完后就与碧椹告辞了，看着远去的旌阳上仙和不断想回来又反复被抓的灵珠，碧椹冥冥之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儿萌发了。

　　所谓初始，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