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易逝》何言笙箫

1、第 1 章

　　他们并肩在花园里散步，小月儿笑嘻嘻的仰头，不知在和身旁的他说着什么，他微微侧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温和，一如当年。
　　廖青静静的看着他们朝自己走过来。他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瞬时不见。
　　他皱眉：“怎么不在房里呆着？外面这么凉……”
　　：“咳，咳……”不待廖青答话，身旁的小月儿突然咳嗽起来。
　　他紧张的转过身：“怎么了？又不舒服吗？我陪你回去休息”。

　　小月儿边咳边摇头：“没关系，过一会就好了”。她抬头看廖青：“青姐姐，本来看见你在这儿，想和你说说话的，可……”她声音糯糯的，语气里满是歉意。
　　廖青淡淡的笑：“你刚大病初愈，应好好休息才是”。
　　他看了她一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扶着小月儿回西厢房。
　　廖青脸色苍白直冒冷汗，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回了寝室。
　　她躺在床上，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旋转，胸口越发的疼痛，痛的她直发抖。
　　廖青和易暮云是青梅竹马，多年前两家关系甚好。两家家主就给她们定下了娃娃亲。
　　自记事起，她的童年都有他的参与。
　　那个时候她最爱的就是趁着爹爹出门做生意，母亲不留神之际偷溜出去。
　　：“哎哟！青青起的真早”易夫人一边招呼廖青一边拍着裹得像个毛毛虫的人“云儿快看看，你媳妇都来了，你还在睡懒觉啊！”
　　易暮云脸刷一下就红了，拿被子捂脸，支支吾吾的：“瞎说什么呢？这不就起了嘛！”逗的易夫人哈哈大笑着走出房门。
　　廖青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毕竟她比他小了几岁，还没到懂易夫人话里意思的年纪。
　　她凑近易暮云：“云哥哥真懒，这么晚了还不起床，不知羞”说着还用手在脸上比划。
　　易暮云当场气的从床上蹦起来，被单滑落，光溜溜的身子顿时裸露在外。。。
　　廖青黑亮的眼珠儿定定的瞅着他，他惊叫一声迅速躲回被窝，红着脸手颤巍巍的指着门口：“先出去等着，我穿好衣服就带你去玩”。
　　廖青此时还沉浸在：为什么云哥哥身子和自己不一样的困惑里。听到他的命令只是机械的转身：“哦！”。
　　：“身子都被你看光了，看来以后只能娶你这个丑丫头做媳妇儿了……”他略有些郁闷的在那滴滴咕咕。
　　她瞪大眼：“什么是媳妇儿啊？”
　　他看她好奇宝宝的样子，不屑的撇嘴：“媳妇儿就是娶回家来暖床的……”应该就是这样吧？娘和爹都是睡一块的。。。。
　　她继续追问：“那我以后不是得给你暖床？我才不要”嘟嘴把脸撇在一边不理他。
　　：“哎！除了我谁会要你这丑丫头？吃亏的是我好不好？”他冷哼，这丫头竟敢嫌弃他？
　　一会儿她又凑过来：“你的身子怎么和我的不一样？”
　　在认定了自己长大要娶她以后，他此时淡定多了：“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当然会不一样啦！”娘告诉过他，不可以偷看女孩子洗澡，好像就因为那个。
　　他得意洋洋：“男人就是顶天立地的，哪像你们女人一个个娇滴滴”再瞅瞅她：“算了，从今往后都由我来保护你……”他的神情颇为嫌弃，但眼里的光华泄露了他的情绪。以至于多年后，廖青还是清晰的记得他那时每一个动作和语气。
　　从童年到少年，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果真如他所言那样将她捧在手心里，倾尽全力保护着她。
　　彼时的易、廖两家生意都做到了鼎盛时期，他们各自买了一栋带院的房子，都请了管家和少许仆人帮忙打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小月儿，她站在他旁边，巧笑倩兮。而他则四处张望，看见她时笑得如沐春风。那天下着小雨，路面湿滑，他牵着她慢慢走到小月儿面前：以后你就叫她青姐姐。然后告诉廖青，小月儿是他家管家的女儿。她笑着执起小月儿的手。
　　“噗……”手上的帕子沁了血，她呆呆地看着，嘴角扬起一丝笑，唇上的艳红为她增添了一抹妖异。暮云，就算此生你已不再爱我，但是能嫁给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夜恍惚，梦里那些个痛的笑的都像大网一般交织在一块。
　　他轻柔的拉着她：青青，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我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突然他脸色一变：廖青，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在你任性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后果？这是你欠她的，我在给你赎罪你懂不懂？
　　忽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廖青，不管怎样你还是输了，他最终的选择是我。
　　她喘着粗气惊醒，摸摸胸口，那里跳动的声音似要穿破耳膜。一下一下，撕扯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丫鬟阿罗端着药踱进来，轻拍她的背：“夫人，你好像一天比一天虚弱了呢？要不要告诉少爷？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她摇摇头：“不碍事，老毛病了”。阿罗也知道她嫁入易家的原因，也就不再说什么，吹凉调羹里的药汤递到她唇边。
　　天气渐渐转凉，她嫁进易家已经快两个月了。天天都可以见到他，真好。好到忍不住贪心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
　　披了件厚衣服慢慢在院子里走着。最近东西吃不下，还老爱犯疲乏，真的好害怕下一秒就见不到他了。
　　仆人们都在忙，一个个自她身边跑过，府里到处挂满了红布条。她有些慌张的拉过一个家丁：“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家丁看到他略有些诧异，随后回道：“听说是小月儿小姐要出嫁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小月儿一进门就看到她在发呆：“青姐姐”她甜甜的叫她，唇角微弯，露出两个小酒窝：“我要成婚了，希望得到青姐姐的祝福”。
　　那样幸福的表情她也有过，在她嫁给易暮云时那渴望得到所有人祝福的表情。
　　她努力想要扯出一抹笑，但那太难了。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快要爆炸一般，脑袋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小腹下坠，痛如刀绞。用力拉扯着衣服前襟，身体蜷缩在一起颤抖。
　　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自己的身体。是快要死了吗？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
　　自那以后，出去玩都是三人行。廖青发现易暮云不再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好，他和小月儿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比较开心。
　　她开始觉得恐慌与不安，常常对他发脾气，他都会耐心的给她解释，包容她的任性。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个决定她一生命运的的一天。那天晚上很黑，她愤怒的跑进小巷。
　　身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她跑过一段后，后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她开始慌乱，周围安静的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待她原路返回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小月儿衣衫不整在他的怀里直哆嗦。她口干舌燥，上前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头也不抬，手轻拍怀里的人，说出的话使她手脚冰冷。他说：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是第一次心痛，浑身发冷。
　　她是被抬回府里的，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过来。
　　：“廖青，我会娶她，这是在为你赎罪你懂不懂？”他深锁的眉头，像一个打不开的结，永远梗在她的心里。是啊！赎罪，自己不该那么傻傻的对身边人没有任何防备。
　　这是她第二次心痛，喉间有星星点点的血益处。
　　：“我，可以看看她吗？”她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扯出一抹笑。
　　：“廖青，无论怎样他最终选得还是我，他说等我病好了以后就会娶我……”小月儿看起来很虚弱，但脸上的笑却那么自信。
　　她想起来那一次和她打赌，她也是这样笑着的，她说：青姐姐，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暮云娶的人，会是我？
　　那时候自己还对她的话不屑，后来才发现好多事都是事在人为。
　　她没有再去找他们，自己一个人躲在府里养病。
　　易暮云上门求药的那一天她刚喝完苦涩的药汁。她对他笑：“你怎么知道我有那种奇药的？”
　　：“青青，小月儿得了一种怪病，好多名医都治不好，我听他们说你有医治百病的丹药，可不可以卖给我？”他歉疚的看着她：“只要治好了她的病，我……”
　　她打断他：“药我可以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要娶我”她定定的看着他。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随后终于妥协。
　　那是第三次心痛，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丝幸福。
　　她不顾爹娘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披上红盖头嫁给了心心念念的人。
　　从她嫁进去的那一天开始，他们都是各自占领床的一角。直到那天晚上，他表现的很急切，完事以后他转过脸来：“青青，小月儿快不行了，你能不能……”
　　她笑笑将药握在掌心：“药就在这儿，你……”确定要给她用吗？
　　不待她说完，他一把夺过去穿上衣服就往外冲。
　　她眼睛一片模糊，坐在床上怔怔的，血自嘴角流下，与那处子之血混在一起，谁也看不出。
　　那是第四次心痛，那里早已冰冷麻木。
　　易暮云冲进房门，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姿势，他一把拉起她往门外扯，那力道充分显示了他此刻的气愤与焦急。
　　她被他拉的跌跌撞撞，初秋的夜晚很凉，她只着了件外衫。
　　在西厢房门口停了下来：“廖青，你的心为什么如此狠毒？真药在哪里？快拿来给我”他看着她，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她撇一眼房里的人，心里顿时明了，淡淡一笑：“我没有了”。
　　他的手捏的磕啪作响，一字一句：“廖青，看来我还是看错你了”他将头转向房里：“如果她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一夜，他在房间照顾了她一夜，她站在屋外看了一夜，始终什么都没说。
　　那颗药是很早以前爹爹四处寻访得来的，她自打生下来以后就患有隐疾。
　　在那段病痛最难熬的日子里，她有想过将那药吞下去，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爹说那药性子太烈，害怕她承受不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那个时候真的怕啊！怕自己吃完药以后会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每当痛的忍受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他，咬牙硬撑过来。
　　他去府上求药时，她想：这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只要能嫁给他，就算自己只剩下一天又怎么样？她这一辈子，终于成为他的妻。
　　在小月儿康复那段日子，易暮云没有再回一次房，衣不解带的陪在她的身旁照顾。
　　他每次看见她都是欲言又止。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吧？凡事亲力亲为，怕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她苦笑，如果自己现在告诉他，其实关于那次小月儿差点被糟蹋的事是小月儿自己一手策划的他会不会信呢？都不重要了，那些个秘密自己一个人带进黄土就好。但愿，他能和最爱的人白头偕老。
　　易暮云从外面冲进来时，廖青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他抱紧她，她呼吸很微弱，他将脸贴上她的，在她耳边轻声说话，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
　　大夫摇摇头：“易少爷，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孩子……”
　　他猛然抬头：“孩子，你说什么孩子？”是他对她太坏了吗？她为何如次惩罚他？还要牵连无辜的孩子。
　　他声音轻轻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孩子没了还会有，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一直喃喃细语，怀里的人早已冰冷……
　　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候她刚出生，脸上皱巴巴的，他当即吓得大呼好丑。惹得一屋子人大笑。
　　童年时期的她笨笨的，什么都不懂，只会屁颠屁颠的跟着自己。让他觉得很是自豪。
　　随着年龄增长，她越发的漂亮，他想：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妻子，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
　　他从没想过要娶小月儿，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很是恼火，她在他面前任性也就罢了，居然差点酿成大错。他有义务去弥补她所犯下的错。
　　他去求药救小月儿，为的只是只要她好了，就将她许配给吴家少爷。他可以马上去廖家向她提亲，他做完他该做的就好好对待她，将她捧在手心里。
　　她用药来要挟他成婚时他有一瞬间的生气，气她对他没信心，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都给她。
　　这一生啊！总是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最终，却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我想告诉你此生最爱的人始终都是你，可是你再也不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