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鬼神》承影剑

48、卷五

　　戚七恢复过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站在医院大门处，那条绝色白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不曾出现过，只有沉鱼依然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看着她，金色的夕阳洒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如梦如幻。
　　她痴迷地看着沉鱼，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脱口而出道，“你以前那么讨厌我，为何如今却对我这般好？”
　　沉鱼闻言脸色微微变了，惊道，“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了？戚七迷茫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摇了摇头回答，“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就好，沉鱼神色明显一松，好像松了一口气，缓缓伸过手来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戚七顺从地跟着沉鱼走了，可是看她的目光却变得迷离起来，因为她记得梦里的一切，记得梦里的那个自己，记得自己与那条白龙的对话，也记得梦里的那个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
　　——奇怪了，我跟那个讨厌的死女人从来不搭边的，她什么突然粘上我的转世了？
　　讨厌的死女人，指是的沉鱼吧？自己那般爱恋她，怎么会觉得她是死女人呢？

　　戚七跟着沉鱼回到冷光给她们安排的酒店，吃完饭后没多久，就觉得头很疼，脑子里有很多零碎的画面纷至沓来，那些画面里，她看到自己出生在王室贵族，身份尊贵，奴仆成群。
　　一会又看到兵慌马乱，国破家亡，年少的自己跟着父母踏上流亡之路。
　　一会又看到自己穿着黑色怪异的少数民族服饰，身影孤单地站在黑色的蔓陀萝花中，肩膀上还缠着一条可怕的青蛇等等。
　　那些画面既陌生又熟悉，好像被人强行灌入了本不属于她，或者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似的，她抱头痛苦地呻吟起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沉鱼和冷光明显慌了，赶紧上前扶住她，沉鱼脸色很难看，明显猜到了什么，抱着她颤声地道，“戚七，听我说，静下心来了，慢慢地接受那些记忆，头就不会疼了。”
　　戚七抬起眼睛看着沉鱼时，眼神突然冷了，一把甩开她的手道，“为何抱着我？我与你何时变得如此亲密？”
　　沉鱼被她推开时，差点跌倒在地，再抬起头看她时眼里擒着泪光，颤抖着手把着胸口，那里疼得几乎要裂开来。
　　戚七看到沉鱼受伤的神色时，眼神却突然又温柔了下来，赶紧爬过来扶着她道歉，“对不起，沉鱼，我刚才也不知道什么回事，你没事吧？”
　　沉鱼的脸色顿时缓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沉鱼，我好晕啊。”戚七用手抱着头，觉得很是疲倦，沉鱼赶紧扶她回房去休息，戚七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了。
　　沉鱼坐在床边帮她盖上被子，目光落到她秀雅绝伦的脸孔时，心坎不由一柔，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想抚摸她的脸，谁知就在她纤长的手指快摸到戚七的脸时，手腕上突然一紧，然后传来一阵疼痛！

　　沉鱼惊得赶紧看向戚七，却对上一双美丽却冷漠的眼睛，那样孤高冷傲的眼神，是她最熟悉莫过的，她心里莫名一阵惊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当场抓包一样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眼神冷漠的戚七，一把又甩开她的手，然后坐了起来，眼睛冷冷地盯着沉鱼，美艳的嘴角微微上扬，稍带点讥讽地笑道，“高高在上的水神大人，如果刚才我没看错的话，您是想抚摸我的脸吗？觉得我的脸很美？”
　　沉鱼精致美丽的脸一下涨红到耳根，显得异常的窘迫，她有些狼狈地看着这个戚七，好久才用着稍带沧桑的语气回答，“西瓯国的巫医大人，好久不见了，欢迎重回人间。”
　　“欢迎？”戚七从床上走下来，整了整身上的衬衣后，才用怪味的眼神看着沉鱼，嘲笑道，“本姑娘没听错吧？您竟然欢迎我这样的罪人重回人间？别忘了，前世我可是差点毁了这片土地。”
　　明明这才是她当初爱上的人，明明这才是她爱着多年的人，可这些日子，她竟然有些习惯了戚七的温柔爱慕，如今面对这样冰冷冷的戚七，胸口又开始发疼起来，可是她依然平静的回答道，“地狱已经洗清你的罪孽，你现在不是罪人了。”

　　戚七嘴角又扬起一丝弧度，没有再说话，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揉了揉手臂，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是啊，这两千多年在地狱，我受尽了各种各样的酷刑，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被烈火焚烧过，被寒冰冷冻过，被利刃砍碎过，被热油煎炸过，被石磨碾磨过，那种疼痛惨烈，如果不是亲自体会，寻常人根本无法想像。”
　　沉鱼没有说话，只是身上无风自动，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她当然知道她在地狱受到什么酷刑，可当对方亲口说出来时，那伤就像胸口被硬生生撕开般，痛得她无法呼吸。
　　戚七看着沉鱼的脸部表情，微微敛了秀眉，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冷然地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身后僵硬的沉鱼在原地呆站着。
　　戚七走出房门时，刚好遇到冷光走过来，便停了脚步，冷漠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下来，态度尊敬地喊道，“叔叔。”
　　冷光停了下来，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赞道，“嗯，今晚的小七特别乖哦。”
　　戚七嘴角擒着一丝怪味的微笑，“叔叔，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了。”
　　冷光也没有多想，高兴地挥手道，“去吧。”
　　看着戚七走远的背影，冷光摸着自己帅气的短发，满意地道，“嗯，什么觉得戚七今晚有些不一样呢？跟以前的感觉真像。”
　　话音刚落，身上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不是像，本来就是她，她回来了。”
　　“咦？她真有本事回来了？”
　　冷光惊讶地转过身，看到一脸幽怨的沉鱼，沉鱼目光愤怒地看着戚七走远的背影，纤纤的拳头握着骨指发白，戚七去的方向正是医院，医院里躺着她前世的未婚夫。

　　宋青看到戚七时很是高兴，自从戚七那天早上急急离开后，他就一直担心到现在，他挣扎地想坐起来时，戚七伸出双手低下身去扶他，把着他厚实的肩膀时，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了。
　　宋青看着她扶在自己肩膀上的纤纤玉手，怔怔地有些发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戚七没有理会他的发呆，拿过一个枕头放在他背后，然后轻轻把上他的脉博，小镇的医院医疗设备本来就有限，更何况他伤得又重，伤势好得非常的缓慢。
　　宋青楞楞地看着她，总觉得她今天好像跟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可那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戚七纤纤的玉手离开了他的脉博，缓缓抚上他的身体，最后把在他的胸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纤纤的玉手竟然发出黑色的光芒，那些光芒涌进了他的胸口，流入他的身体内，如同一股温暖的泉水，所到之处皆是暖暖的，异常的舒服轻松。
　　他几乎是呆掉了！等他回过神时，戚七已经把手从他胸口移开，温柔地叮嘱道，“你的伤已无大碍，好好休息两天就痊愈了。”
　　宋青条件反射般摸上自己的胸口，被蓝影踢断的肋骨竟然已经好了，肺部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呆怔半响才喃喃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巫术？”
　　“嗯。”戚七低低地回答，纤纤的玉指微微抬起，似乎想去触碰他，最后却又停了下来，只是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
　　“你怎么了？眼里为什么有泪水？是你心爱的人出事了？”宋青见她两眼发红，以为她们去擒拿蓝影时出了什么意外，顿时紧张起来，以为连他们都对付不了那个可怕的女人。
　　听到心爱的人时，戚七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默默地看着宋青，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那个蓝影已经被制服了，案子也已经结了，容明华受了点伤，就住在这家医院的重病房。”
　　宋青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对了，那个蓝影怎么样了？被抓走了吗？”
　　“没有，他们放过了她。”戚七摇头了，如实把一切都告诉他，最后道，“看在容明华痴情一片的份上，沉鱼他们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宋青听完微微皱眉，觉得这样饶过蓝影太轻了，毕竟她杀了那么多人，但在知道沉鱼等人的身份后也不敢反对，神向来统冶凡人，凡人岂敢违抗神的旨意？

　　戚七陪他到深夜，直到他累了睡着后，她低下身子帮他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医院，走出医院大门时，皎洁的月光晒在地面上，来路望过去变得孤独漫长起来，她不由停了下来，抬起头沉默地望着半空的月亮。
　　一道纤美的紫光洒落在她身后，在半空汇聚成长发飞扬的紫衣女孩，她静静地站在戚七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陪伴着。
　　两人就那样沉默的站着，好久过后，沉鱼才缓缓地道，“那年你离开人间，不过才十七岁，还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孩子，半年前我去地狱大门接你，才知道你二十七年前就提前出狱，我一路追查你的下落，等我赶到江南在樱花树下看到你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你长大后，竟是这么温和美丽。”
　　戚七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闪过一丝自嘲的意味，半年前，她没有任何前世记忆的今生，竟然在樱花树下发呆的看着那位从天而降的美丽女神，从此念念不忘，痴心不悔。
　　“我只是凡人，凡人自然会长大，也自然会老，更会死。”戚七用平淡地语气回答，却隐含着提醒，提醒沉鱼别忘记了自己是神的身份，神不老不死，时间生命是永恒的，可她却是凡人，十年后就会老去，几十年后就会死去。
　　沉鱼何等聪明，当然明白她的提醒，她坦然微笑地回答，“那我很庆幸自己是神，不然我也不会能等到现在，等着看到你轮回转世。”
　　只是等待千年的痛苦与寂寞，她可懂？
　　戚七终是转过身注视着她，美丽清冷的眼里满是困惑，不知道当年自己是否做了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事情，又或者这千年，对方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原本那么冰冷无情的神，竟然也会有凡人之情，而且还是对她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