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一直陪在我身边》七索

3、Q3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

　　眼前的视线很模糊，迷迷糊糊地好像是在追着什么跑，又好像是在逃开什么，可是脚上却如同绑了千斤重的石头，无论如何就是迈不开步伐，脑袋也沉重地如同灌了铅。

　　朦胧中纲吉好像听见奈奈妈妈和老爸在说话，但是谈话的内容却完全听不清楚。

　　昏昏沉沉地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白花花的墙壁和天花板，架子上的点滴安静地滴着，纲吉试图坐起来但是头疼得厉害，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又跌回床上去了。

　　然后一撇头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六道骸。

　　小不点在睡觉，抱着胸坐着睡，奇怪的凤梨头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打理了，头顶的那撮毛半耷拉着，随着不断小鸡啄米的小脑袋上下起伏着，身上披着那天给他买的黑色的羽绒服。

　　这样睡会着凉的吧。

　　“骸…骸？”

　　漂亮的异色瞳孔突然就睁开了，好像根本就没有睡着一样，也或许是睡得很浅。
　　眼角下有极重的黑眼圈，能看出来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醒了？”有些不确定的这样问，六道骸的眼里满满都是担心：“感觉怎么样？”

　　“啊？没什么事啦，只是头有点痛而已。”没想到六道骸会关心自己，纲吉反射性地想挠头笑，在碰到脑袋上层层的纱布时吃痛的喊了一声。

　　“笨蛋！不要随便乱碰伤口！”六道骸着急的想要够他的手，无奈身高不够，最后只是原地跳脚了一下，就放弃了，继而单手捂着嘴巴转过了半个身子。

　　“哎？骸，怎么了？你没事吧？”纲吉看他的样子很奇怪。

　　“闭嘴！”因为捂着嘴巴的缘故，六道骸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还有点严肃，让纲吉觉得他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

　　怎…怎么了……突然就生气了……

　　“关于三天前的事故。”六道骸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卷，如蝉翼一样合上又半睁开，半晌才继续开口：“那两个人是我的家族的人，因为我揭发了他们并放走了其他孩子，我的家族艾斯托拉涅欧已经不存在了。那两个人没能及时抓起来。”

　　“呃？”纲吉觉得六道骸的这番表述有点语无伦次，又搞不清楚重点在哪里。

　　“所以…非常…非常抱歉。再有就是……谢谢你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只是想表示感谢啊用得着这么别扭，纲吉傻兮兮地乐了。

　　“骸不用道歉啦！又不是你的错。还有说谢谢什么的也不用啊，我不是没什么事吗？再说了我们”

　　“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知道自己在手术室抢救一天差点死掉吗？！”突然转过身来小不点气得吼了出来，声音大得完全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够办到，甚至还把把一旁的椅子碰倒了。

　　惊得刚准备坐起身的纲吉差点又跌回去。

　　因为愤怒的脸颊不再像平日里那样苍白，而是染上了淡淡的粉红，漂亮的异色双瞳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着，像是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但只是一瞬间，六道骸很快就转过身去背对着纲吉。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的事了，也不要再管我的闲事，要是你不想死的话。”说完就要朝病房外走去。

　　纲吉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什么啊，明明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怎么教训起自己来了。而且，那么重视“生命”的话……

　　骸，你的童年，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就在六道骸的小手摸上门把的时候，躺坐在床上的纲吉叫了他的名字。

　　“骸。”

　　不出意外地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不想让我死的话，骸就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啊。我是不可能看着你有危险不管不顾的。”

　　“因为你可是我的弟弟啊。”

　　六道骸回过头，那个人就坐在床上，明明也是一张小孩子的脸孔，明明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但却意外的能够把一切看的自然，好像当时即使死在那里也是很值得的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前的纱幔打落在他的脸上，他就那样安静地微笑着，蜜色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好像一眼就可以望尽自己的灵魂深处。

　　褐色的发角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摇摆着，和自己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即使是漆黑的深夜，寒冷的天气也依然无法阻挡的，从里到外散发出的一种温暖的颜色。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感觉心底有热热的暖流淌过，是自己九年来的人生从没有过的体验。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墙壁上钟表的秒针滴滴答答的转动声都清晰可闻。

　　———弟弟……啊

　　“Kufufu~我明白了。”

　　门锁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很快这一切又恢复平静。

　　泽田纲吉一个人坐在空旷的病房里，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了。

　　明明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怎么这只过了一天突然就孤独了？

　　果然……我果然很想要有一个弟弟。

　　并且很喜欢现在的这个弟弟。

　　非常。

　　非常喜欢。

　　泽田纲吉晃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奈奈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爸前几天又去了意大利，小不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最近那家伙好像有什么活动，总是很忙的样子，住院期间每天晚上都会准时来看自己一下，然后又匆忙地离开。

　　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住了半个月的院拆了绷带，只是平衡感差了好多，听老爸说是伤到了脑干，现在走路都要晃来晃去。

　　而且，从受伤以来就变得好爱睡觉，每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能醒过来。

　　“哎？纲君醒了吗？怎么直接就下楼了呢，小心摔到啊！”

　　事实是人怕什么就来什么，奈奈刚说完纲吉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纲君！”奈奈放下锅勺连围裙也没摘就跑了过来：“没摔疼吧？”

　　“没关系啊。”纲吉干笑了一下。

　　虽然以前的自己也很废柴，不过从楼梯上摔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突然有种以后的人生前途渺茫的预感。

　　“对了，骸去哪里了？我从前天回来就很少见到他。”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结交了新的朋友出去玩了吧，啊，小孩子充满活力真是好啊。”奈奈扶起纲吉把他安置在椅子上：“纲君也要快点好起来哦，多和小朋友出去玩。”

　　“我哪里会有什么朋友啊…”这是泽田纲吉心中永远的痛。

　　而且像六道骸那样性格恶劣的人也会有朋友吗？！即使有也是和他一样的吧！

　　“不会啊，纲君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玩的，小孩子就是应该有很多朋友啊。”奈奈说着又走到厨房做起了饭，因为纲吉身体痊愈心情很好，还哼起歌。

　　纲吉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恍然间觉得这样就很不错，朋友什么的，长大以后自然可以交得到吧，现在有家人在身边就可以了。

　　门锁有轻微转动的声音，小小的才刚到门把位置的凤梨脑袋走了进来。向来细心的奈奈最先注意到了：“啊呀，是骸君回来了啊，怎么不说话呢，下次要记得说‘我回来了’。”

　　听奈奈一说纲吉才回过头看，那小不点果然就站在门口，对奈奈的要求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嘴上还说着什么“真是麻烦”之类的话。

　　但是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回来了。”

　　为此本来还觉得很无聊的纲吉差点笑坏了，骸这小不点果然很别扭啊。

　　六道骸听见他的笑声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刻薄的话，乖巧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开饭。

　　这倒是让纲吉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小不点已经把自己认作家人了？

　　“那个，骸…”

　　“干什么！”

　　“你还没洗手啊。”

　　“……”

　　<

　　“寒假就要结束咯，正好纲君伤好了可以上学了。对了，骸君也要上学的吧？”

　　“随便。”六道骸依然低着脑袋吃饭。

　　奈奈却一点也不在意地继续说着：“纲君在并盛小学上五年级哦，骸君没有上过学吧？虽然九岁应该是二年级，但果然还是要从头开始吧。”

　　“不用从新开始，我在家族里学过一段时间。”也并不是…一直都是实验品的。

　　泽田纲吉在六道骸提到“家族”的时候，又忍不住担心的看了看他，见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像刚刚一样吃着碗里的烤鱼，这才放心了。

　　“那骸君去并盛小学吧，这样可以一起去上学啊，过几天有升学考试我再带你去参加。”

　　“我才不要和那个笨蛋一个学校.”

　　哎哎哎———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行不行啊！

　　“哎呀哎呀，没想到骸君竟然害羞了，没关系哦，附近还有好多小学，再介绍给骸君。”

　　妈妈你看他那是害羞吗？明明就是讨厌我吧！

　　“我吃饱了。”纲吉有些生气地站起身。

　　“这么快？纲君记得把碗刷好再上楼哦。”

　　六道骸进来的时候，泽田纲吉正在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即使对方站在他旁边足足有两分钟也没有注意到。

　　“这年头还有人玩掉落游戏啊，真是幼稚。”

　　不咸不淡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成功的吸引了纲吉的注意力，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接着玩游戏去了：“怎么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明明刚刚还说什么“我不要和那个笨蛋一个学校”。

　　“Kufufu~真没想到你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喂喂谁能告诉我那个奇怪的笑声是怎么回事啊？！ 切，说别人小气的人也一定很小气！

　　六道骸见纲吉不理他也就悻悻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屏幕上显示出“Game Over”的字样，纲吉放下游戏机这才偷偷地瞧坐在写字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小不点。

　　他知道前些日子小不点累坏了，老爸来医院探病的时候有提到过，因为那个叫什么艾斯的家族人员被被审判，需要小不点出庭作证，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序，但是应该很麻烦吧。

　　纲吉吞了一口唾液，还是决定作为哥哥要大度一点，顺便关心一下弟弟的日常生活。

　　“骸这两天都去哪里了我都没怎么见过你。”

　　六道骸这才放下手中的书靠着座椅转过来。

　　“作为兄长的关心 ”

　　“呃…算是吧。”

　　“Kufufu~无可奉告。”

　　“？———!!!”

　　六道骸走到衣柜换上睡衣：“我累了要睡觉，你不休息吗？”

　　“啊？好的我也要睡了。”

　　纲吉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骸旁边也准备换衣服，但却看见刚把衣服脱下来的六道骸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淤青。

　　“骸…你打架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啊！”伸手想要触碰那些伤口却被对方轻巧的躲开了。

　　“这不关你的事吧。”冷冷地回拒后就又像往常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怎么会……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是你的哥哥没错吧？

　　本来想要这样说的纲吉在想到对方对自己的讨厌以后，抿了抿嘴还是什么也没说，把灯关了就低着脑袋走过去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怎么感觉这个哥哥当得好失败啊。

　　纲吉因为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反思中，足足躺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睡着。直到六道骸也翻了个身面朝着纲吉，他才意识到对方大概也是失眠了。

　　“骸你睡不着吗？”

　　“那是当然的吧，有个人躺在你旁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你你也会睡不着的。”

　　“哎哎哎？我有吗？”直到骸提起来纲吉才发现确实是这样，他刚刚一直借着窗外的灯光盯着小不点漂亮的脸在看。

　　“你有啊。”六道骸伸了个腰，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纲吉的问话，表情十分惬意，大概是觉得捉弄对方很有意思。

　　“那个…对不起。因为我睡不着嘛~~哈哈”

　　话刚说完六道骸小小的身体就靠了过来，纲吉只感觉有一双凉凉的手臂环在了自己腰上，因为身高的缘故小不点的脑袋刚好靠在自己的胸前。

　　“哎？骸…”

　　“这样就能睡着了吧？快点睡吧我有点累了。”

　　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不点，纲吉莫名的觉得很开心，说不上为什么，虽然他的体温有点偏凉但是自己却觉得很温暖。

　　大概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缩在自己怀里睡觉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的纲吉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旁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双漂亮的异色眸子才缓缓睁开。

　　他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纲吉，环在对方腰上的力道加大了一点，脑袋又往里面缩了缩，半晌才传来一声闷闷的童音。

　　“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