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七索

3、03

　　彭格列最近出事了。

　　因为去年除掉诺克比家族时的疏忽大意，导致对方的残余势力一直养精蓄锐，最后来了一次拼死相博。

　　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年轻的武士上战场赴死。所以即使彭格列早就听到风吹草动提前做了应战准备也依然伤亡不小。

　　黑手党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能做到将敌人赶尽杀绝，下一次流血的就会是你自己。

　　伊利亚德虽然成长在黑手党家族，但是在那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黑手党世界里血腥残忍的一面。他还记得里包恩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将列恩顶住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脑袋时，那枪口黑漆漆的仿若永远无法到达的深渊。

　　那个男人嘴角带着笑意按下了扳机。

　　“伊利亚德，作为一个杀手，最不能够表现的就是仁慈，最不可以拥有的就是弱点。”

　　“你要成为最完美的杀手，甚至超越我，成为世界第一。”

　　“而我会教会你所需要的一切。”

　　“记住，生命就是用来堆砌荣耀的。”

　　除了伤亡的保镖和杀手，十代首领的父亲，上一任的门外顾问泽田家光，也在这次诺克比家族的突袭中受了重伤，在医院抢救了两天，昨天刚刚脱离危险期。

　　泽田纲吉这两天的情绪看起来很不稳定，虽然作战计划并不是由他来制定的，事发当时他还在英国出席一个重要的会议，但是家族内的伤亡还是让他自责不已。

　　伊利亚德站在首领办公室门外，想象着屋子里的人会有一张怎样憔悴的脸，他落在门把上的手就始终无法扭动起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他和泽田纲吉除了首领与部下的关系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做任何可能会触犯首领尊严的事情。

　　因为他不是那个人。

　　伊利亚德还在想着，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突然间就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快到完全来不及反应。

　　“你站在门外做什么？”

　　醇厚的声音穿透他的耳膜，伊利亚德斜着眼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旁的里包恩。

　　“看来最近没有好好训练啊，如果我是敌方家族派来的杀手，现在的你已经死掉了。”

　　里包恩收起已经变成列恩的枪，看似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眼角。

　　“当然接下来会死的，就是门里面的那位。”

　　伊利亚德的黑曜石般的眼眸瞬间放大。

　　“我告诉过你的，优秀的杀手不能存在弱点。”里包恩嗤笑一声，强硬的语气里尽是不容置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有些人是你一辈子都不能碰的，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里包恩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差距。

　　“那您呢，里包恩先生。”

　　里包恩似乎是被伊利亚德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惊讶到了，但是却几乎完全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如果我能做得到，那为什么还要培养你？”

　　里包恩是第一次向别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作为世界第一的杀手，背负着荣耀的同时也背负着上万人的命和仇恨，他这几十年来既没有亲人也没有需要担心的朋友，但是却有一个恋人。

　　一个他绝对不能放手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存在。

　　那是他唯一的弱点。

　　“如果你想要放弃的话还来得及，我不会强求你必须接替我的位置。”

　　他们两个人都开始默不作声，那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也是伊利亚德生命中相当漫长的六十秒。

　　“不，我不想放弃，里包恩先生。”

　　※

　　伊利亚德站在紧闭的门外，左手手掌心被指尖戳的剧痛。

　　就在十秒钟之前，里包恩熟练地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他轻而易举地做了伊利亚德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

　　而他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外而已。

　　泽田纲吉的确需要人来安慰，但那个人是里包恩，不是伊利亚德。

　　这是一个秘密，他的师父和他的首领是一对同性恋人。而伊利亚德也有一个秘密，曾经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不过现在看来里包恩大概早就察觉到了。

　　作为一名杀手，他爱慕着自己的首领泽田纲吉。

　　他讨厌自己总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泽田纲吉的生命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狼狈的鼠，只能永远躲藏在漆黑的无底洞里，感触不到阳光，呼吸不到空气，也看不到那个人的微笑和脸容。

　　他所期冀的，是生死相关，是一世纠缠。

　　但是大概永远也无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