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望莲生》Orange小姐

7、第七章

　　第七章

　　五万六千四百一十二年前，亶爰山。

　　莲华那时还未生出一个固定的人形来，每日只能缩在本体周围的一小方天地里。

　　早在混沌初始时，三界大乱。但自父神母神以肉身祭四海平三界后，剩存的仙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得很是舒服。莲华在亶爰山上住得也很是舒服。

　　莲华仍记得那是仲夏，布雨的赤松仙者约莫是记错了地方，亶爰山连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雨，莲华虽是不怕雨淋的，却极不喜阴天，整日闷闷的很是难受。

　　她兀自变作个蔫蔫的莲花，躺在池子里睡起来。后来她想起来，觉得如果赤松仙者当初少布些雨，或许她便不会再也不愿回亶爰山了。

　　可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便是如果，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再多的如果都像是个笑话。只是想给自己幻想的美好找个好写的名目罢了。

　　莲华睡醒后便撞进了一双星辰般璀璨的眼。她当时还未看过那么多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只记得当时脑子里仿佛轰的一声，一片烟火。

　　少年凤眸含笑，樱色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却不似女性柔美，而是如流云般舒展开来，给棱角分明的轮廓添了几分柔色。

　　“你虽是水生的莲花，但也总不能就这么在雨里淋着，先在我院子里避一避吧。”少年的手触过蔫着的白莲瓣。

　　便是那漫天大雨里最细微的温度，铭心刻骨，万劫不复。

　　莲华当然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母神所化的莲花，这少年眉眼温润，约莫是个修仙的吧，如此，或许自己可以长久陪着他，莲花第一次觉得长生不老并不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后来她听得白苏讲“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时，才模糊地明白，原来从那时，她便倾慕于他。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的胸口，始有种钝钝的疼。

　　作为一朵莲花日日看着欢喜的人真真是种折磨。你见他敛眉，无法上前去抚一抚平，甚至连句安慰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在暗处心焦。莲华觉得从未这么遗憾自己未勤加修行化得人身。

　　少年名唤洛辛。莲华日日念着这名字，觉得十分满足。洛辛良善，莲华见他每次上山都采集甘露，日日换她缸中之水，只觉得洛辛也十分挂念着自己。直到洛辛日复一日上山修道，时常捡些紫苏，辛夷花回来养着，莲花才明白原来她在他眼中与它们是一样的，他不过是天性良善。

　　彼时她已将至大劫，不日便可飞升，莲华想到再等一等，待自己化为人身便可日日与他一道修仙，给他一个惊喜，便觉得日子过得很有盼头。

　　然而，等来的，却是个不小的惊吓。

　　那日洛辛上山又捡回一尾气息奄奄的鱼，鱼鳞上隐约可见彩光闪闪，三十六色排布其上，洛辛凡人不觉有异，莲华却似被迎面泼了一盆雪水，周身发凉。

　　那尾鱼，是东海的宵明仙者。

　　***
　　莲华之所以认识她，乃是因为她是与她同在一池戏耍的相柳对她爱慕地紧。

　　相柳日日顶着她不屑的眼神与她描绘：宵明仙者明眸善睐，容貌妍丽，顾盼生姿，举手投足仪态万方，果真是仙界表率！

　　而莲华此刻关心的，是她几时伤口愈合，恢复人身。

　　直到后来相柳为帮她挡天劫魂飞魄散，莲华方才晓得，天道有序，万事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