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情未了（猫鼠）》笙歌竹影

31、三十．真相

　　就在巡按府阖府乱成一锅粥之际，一个透着威严的声音猛然喝道：“大家暂且住手，听我一言！”

　　众人被这不怒自威的语声所慑，均是一凛，转眼看去，见一虬髯大汉，如天神一般立于厅门口，正是北侠欧阳春。

　　他昨日与展昭一别，看天色已晚，便决定次日一早再至巡按府中拜会。谁料今日来到府中，竟无一个差役前来招呼，如入无人之境。心中疑惑，自向后院行去，忽听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音，旁边奔过两个衙役，行色匆匆，居然对他视而不见。

　　拦住一人探问，方知出了大事，巡按大人的义弟夜闯襄阳王府，被当作刺客处死，连骨坛与兵刃一并送了来，大有杀鸡儆猴之意。心中一痛，那耀眼的星辰竟如此早早陨落，焉能不叫人痛彻心扉？

　　举步入了大厅，眼前便是那副混乱不堪的局面，颜查散倒地，展昭如入魔障，不言不动，目光呆滞，只直直盯着那青瓷坛，眼中鲜红不断涌出，竟是斑斑血泪！心中暗叹，好不容易才决意不畏人言，追寻此生所爱，却转瞬间……

　　但此时非感慨之时，无人主持大局，事态便会益发恶化，只得运功大喝了一声，成功唤回众人神智，只除了展昭，依然僵立，恍若未闻。

　　“欧阳兄，你来的正好！这姓邓的恶贼……不知从何处得了五弟的剑，偏要满口胡言，咒他……”徐庆说着，虎目中却不觉流下泪来。他虽鲁直，却也不由得不信，自家小五此番恐是凶多吉少了。

　　欧阳春眼望邓车，抱拳道：“这位想必是神手大圣邓车邓大侠了？在下欧阳春。”

　　邓车上下打量欧阳春，这大汉自有一股威武气度，眼中神光如炬，令人肃然起敬，不由回礼道：“不敢当，正是邓车。久闻北侠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豪侠，名不虚传。”

　　韩彰急道：“欧阳兄，与这恶人客气什么？速速擒了他，千刀万剐，以慰五弟……在天之灵……”语声渐渐哽咽。

　　欧阳春劝道：“几位贤弟稍安毋躁，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这邓车虽与襄阳王为虎作伥，但也不过是受人指使，杀了他又有何用？传出去还道是我等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说得几人低下头去，只是垂泪，却不再多言。

　　转向邓车，沉声道：“烦请邓大侠转告王爷，多行不义必自毙，五弟为何惨死，你我心知肚明，好自为之吧！不送了！”袍袖一拂，邓车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一窒，倒退数步，再不敢猖狂，低头转身狼狈而去。

　　“展大人，五弟已与我等说好，要细细商议破冲霄楼之策。你倒是说说，他怎会突然前去？你昨夜……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蒋平起身一步步走到展昭面前，目光森然，直视他双眼。越想越是不对，五弟虽年少气胜，却断不会不识好歹，明知冲霄楼机关重重，岂会孤身犯难？

　　展昭茫然，眼中血红，看不清来人，只是听得他刀锋一般的逼人话语。昨夜……突然心中一亮，是了，自己曾豪情万丈的拥着他言道，必要一闯冲霄楼，此后与他江南畅游，再不问世事。他定是不欲自己涉险，却又知劝服不得，只好自己前去……若侥幸得手便罢，若不幸殉难，也好教自己得知，此处实是万分凶险，莫再逞一时意气……玉堂啊玉堂，你好傻啊！这一次，竟然又是我害了你！你既已不在，我苟活于世又有何意思？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胸口有如大锤猛击，心中剧痛，一股股殷红的血丝自口中狂涌而出。直想拔剑自决，以了这无尽的痛楚，手脚却如同石化，竟不能稍动。

　　“蒋四爷，您就莫要再逼展护卫了，他的悲伤恐不下于这里任何一人！”公孙策心中不忍，出言劝道，“当务之急，一是妥为安葬……白少侠……另外一桩便是如何为他报仇，早日攻破襄阳王府。切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蒋平叹了一声，退后两步，颓然坐倒。这些道理他焉能不知？只是直觉五弟之死必与那展昭脱不了干系，一时不忿，才逼问于他，见他那般情状，也自恻然。

　　大厅中，颜查散与卢方兀自昏迷未醒，这边厢徐庆却突然冲向门口，被韩彰一把拖住。

　　“放手！我要去襄阳王府，找那狗屁王爷报仇！”徐庆双目皆赤，大声怒吼，极力挣扎。

　　“好，要去也行，我与你同去！”韩彰也不再拦他，两人对视一眼，向外便闯。

　　欧阳春正在展昭身前焦急地唤着：“展贤弟，贤弟，醒醒……”展昭却只如中邪，任他如何呼唤，始终一动不动。

　　蒋平待要拦阻徐、韩二人，突见门边探入一个小小的脑袋，又很快缩了回去。他一瞥间，已看清那张小脸肮脏不堪，似乎是个小乞丐，忙蹿出两步，一把揪住他头发。仔细看去，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衣衫褴褛，头发如一团乱草，脸上满是惊惧，大叫着：“放开我！我是来送信的！”

　　此言一出，徐庆与韩彰双双跃了回来。

　　“送信？给谁送信？信呢？”蒋平捏住那小丐手腕问道。

　　小丐疼得“啊”了一声，哭叫起来：“那个伯伯明明说送了信会有人给银子的，骗人，大骗子！呜呜……”

　　蒋平恨极了襄阳王府中人，见这小丐鬼鬼祟祟，不觉用上了分筋错骨手，此时想到自己此举实是以大欺小，不觉脸上一红，放开了他，温言道：“好，我不打你！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伯伯让你送的信？信在哪里？若是你说的不错，这银子便是你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在小丐眼前一晃。

　　小丐眼睛一亮，也不再哭了，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把眼泪，嘿嘿笑道：“这信是给一位姓颜的公子的，是一位很瘦很高的黑衣伯伯让我送来的。”看了看蒋平，摇头道：“不是给你的，你不是颜公子……”

　　“我便是颜查散，何人送信给我？”颜查散在公孙策全力施为之下终于醒来，心中浑浑噩噩，由雨墨搀扶到那小丐面前。

　　“就是你！就是你！”小丐认真看了看颜查散，拍手笑着，将一张满是汗水泥污的纸条塞到颜查散手中，将手一摊道：“该给我银子了吧？”

　　颜查散将纸条展开，草草看了一遍，蓦地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这是真的？太好了……苍天保佑……”

　　众人忙问道：“大人，如何？那纸条上写了些什么？”颜查散只是呆呆地重复那几句话，却不答言。

　　蒋平凑过去看了一眼纸条，顿时怔住，嘴角渐渐向上弯起，笑容越来越大，又摸出一锭银子，连同适才那一锭一并给了小丐。

　　小丐手伸了半天，早已颇为不耐，此时拿了银子，暗自嘀咕：“这些人看来好像都不正常，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还是赶紧离开为妙。”几步奔出大厅，再不回头，一溜烟去了。

　　众人大惑不解，正欲相询，蒋平已拿了纸条来到展昭面前，默默将那张纸在他眼前展开，也不言语。

　　展昭透过一片模糊的泪雾，依稀看到寥寥数字，字迹甚是潦草，显是仓促写就：五弟尚在，骨坛为假，正探囚于何处。右下方一个“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