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冷云阙》花倦

7、离开

　　终究我还是不得不离开了他。
　　那日，我悄悄起身，独自离开了燕城，连书信也未曾留给他，再见面，只怕是战场之上，又何须多说？从我认祖归宗那刻起，一切便早已注定的，我别无选择。我无法避开宿家血脉带来的责任，更无法在宿家危难之时为了一己之私逃走。只是，我没想到，之后所背负的却比现在更为沉重，甚至，更为痛苦。
　　在陆旷的帮助下，我终于在隋州抓到了孙休，押他回帝都邺城。多方合力之下，宿家终于沉冤昭雪。此时，已是永昌六年的夏。
　　七夕灯节的到来让因旷日弥久的战事沉郁的邺城焕然一新，一时间凤箫声动，火树银花。
　　我独自走在邺城的街巷，蓦然回首处，西风冷云阙,月笼烟纱，玉漏淙淙。
　　不日后，邺城将会迎来一件大喜事，武将世家出身的骠骑将军陆旷将迎娶上柱国将军宿仲琛的长孙女宿照兮。我仍清楚地记得明帝赐婚的场景。那时陆旷刚从周将叶无商手中夺回并州，回邺城复命，在含元殿大受明帝赞赏。而当时我正随祖父进宫上呈兵制变动建议，故也在场。轮到我开口，却突然觉得身体有所不适，明帝便让恰好前来请脉的御医为我一看。
　　喜脉的消息震惊当场，而我更是身体一僵，又喜又怕。
　　这时，静默站立许久的陆旷上前一步说道：“臣有罪，一时冲动做下此事。然而臣倾慕宿小姐已久，我……们皆对彼此情深意重，还请圣上赐婚。”明帝因心情大好便许了。而我呆立当场，陆旷的心意我自是知晓几分，但他又何必揽下不属于他的一切。然而我却别无选择，只能跪下谢恩。
　　窗边花满枝头，鸾镜里水翦双眸点绛唇。
　　成婚当日，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陆旷的话还回响在我耳边，“我知晓你与他的事，赐婚的事，我不知你是否会怨我，但我绝不后悔。你若实在恨我，诞下孩子就悄悄走吧，不必回来了，但这个孩子绝不能姓叶，宿家不可无后，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
　　两日后，前线传来的消息让陆旷不得不再次披甲出征。本在永昌四年因伤卸下盔甲出任殿前司的叶清琮自请出战。叶家父子二人并肩出征的事大大鼓舞了周军的士气，并州即将失陷。
　　自陆旷匆匆出发之后，我心中十分不安，之后便悄悄去了并州。到了军营之后，却发现营中几乎空无一人，经过伙头兵指点，我才走到两军交战的束城，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情景，我的心渐渐冷下去。
　　远远便看见，陆旷正与周将持剑激战。待我走得更近些，熟悉的脸映入视线。是他，竟然是叶清琮。我的心猛地揪起，酸楚悲喜涌上心头，不辨滋味。
　　眼看他们战得不分伯仲，这时，一支细箭携着尖锐的声音呼啸着飞向陆旷的后背，深深没入，叶清琮也是一惊。眼看看陆旷倒下马，我瘫软在地，恍若掉入寒潭，腹下阵阵剧痛传来，我便晕了过去。
　　待我醒转，已身处军营，四周一片缟素。是一个士兵将我背了回来，请了军医看过后方知自己无碍，我说出自己身份后，军医眼眶一红，悲痛地说道：“将军已经战死沙场，尸骨被周兵掠去，还请您保重。”我呆呆地愣住，清泪不住地往下流，陆旷，我终是欠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