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形势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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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裕心早就偏向赢胤，看他看在自己怀里哭闹不休非但没觉得心中烦闷，反而心疼赢胤一个稚童年幼失怙。
他听着王淼和蒙仁两人一人一句唇枪舌剑往来不停，心中烦闷不已，皱眉训斥道：“陛下尸骨未寒，我们为人臣者怎能如此不敬！”
蒙仁顾忌的看了赢胤一眼，抿紧嘴唇闷不吭声的坐到一边生闷气去了，眼神忿忿，显然对王淼不服。
王淼更是直接冷笑一声，不客气的说：“丞相很疼爱胤公子啊！”
姚裕身为三朝老臣，显然深刻明白打蛇七寸的道理，他没搭理王淼已有所指的话，只是平淡的说：“胤公子已到，陛下的遗诏也该公布了。”
王淼面色登时一变，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跳动了几下，盯着姚裕的眼神透出凶狠的意味，姚裕却全然不为所动，一点不避讳在场的赢胤，十分符合他“刚正不阿”的品性道：“万事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不可，这是陛下遗诏，若不遵从，陛下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万事都可以商量”似乎是一句魔咒，王淼原本还充满怒火的眼神登时被他压了下去，他看向治粟内史萧彤，向他征求意见。
萧彤似乎觉得皇位已经是彦公子的囊中之物，赶紧对王淼摇了摇头，不让他与地位超凡的姚裕顶嘴，自己主动上前说：“丞相勿怪，太尉是个武人，性情直爽，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
姚裕冷哼一声，不肯顺着萧彤的意思给王淼好脸色，对着萧彤说话的语气却没有责难。
他苍老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带着一股埋怨的味道说：“在场诸位都是大秦巩固之臣，陛下生前最倚靠的便是你们，陛下一殡天就闹得沸反盈天，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王淼见姚裕有软化的意思，忍不住赶忙开口试探：“那依丞相的意思……？”
姚裕瞥了王淼一眼，并不回话，在场的另外几位大臣也不加入这场战场，一个个都当自己没长嘴。
姚裕对眼前的情况十分满意，但他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放开怀中的赢胤，摸了摸他的头，对男孩低声嘱咐：“让内侍带你去洗洗脸，一会皇后和长公子要过来了。”
赢胤垂着头，死活拽着姚裕的衣袖不肯撒手，只是不断说：“我母亲呢？父皇崩了，那我母亲在哪里？我要母亲。”
姚裕被缠得无法脱身，只好随手向带着赢胤回宫的内侍吩咐：“也将容华夫人找来吧，告诉她胤公子悲恸之下情绪不稳，需要她照料。”
语毕，姚裕转回头为赢胤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低声说：“陛下就躺在内室，胤公子不能在这里哭闹惊扰陛下的圣体。老臣已经吩咐内侍去寻容华夫人过来了，公子稍等片刻就能见到母亲了。”
赢胤抽噎了几声，抬起头揉了揉红肿不堪的大眼睛，眼中犹挂着泪水，却乖乖点头，没再去挑战在场几位大臣的忍耐极限，一脸茫然的询问：“丞相，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皇？”
泪珠还挂在赢胤眼眶里滚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出一种宫廷里不存在的纯真，令人心头瞬间发软，想起自从这孩子出现，从没提过一句关于自己未来的问题。
胤公子真是个孝顺孩子——这是在场所有大臣都情不自禁产生这个念头，哪怕最厌烦赢胤的王淼都不由自主的对他放松了警惕。
姚裕环视一周，叹息了一声道：“胤公子，先去偏厅等一等，待王氏与长公子到了，会有内侍领着胤公子一同吊唁陛下。”
赢胤点点头，像是有些害怕似的在政务堂中环视一周，赶忙垂下眼，跟着内侍匆匆离去。
等到他一离开，王淼等早已决定拥护长公子赢彦上位的大臣迫不及待的开口说：“丞相为何非要坚持废后，还把这消息当着胤公子的面说出来！”
姚裕神色平静，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王淼，不闪不避的回答：“太尉是王氏的亲哥哥，老夫别的不说，我只问太尉——难道你不知道王氏品行如何？若是她当了太后，陛下后宫的美人能有几个逃过殉葬的结局？”
王淼被姚裕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他脸色难看的摆着说压低声音说：“丞相说这个做什么。”
姚裕却一丁点替王淼和他妹妹掩饰的心思都没有，继续不遮不掩的说：“陛下殡天之前，早已卜筮过泰山封禅的良辰吉日，派了国尉府下属前往匈奴邀请匈奴单于出席，说不定现在匈奴使节都在来我大秦的路上了。若是王氏真的当了太后，她会善罢甘休吗？这些年她不得陛下宠爱，尚且仗着有太尉撑腰而闹得后宫鸡犬不宁，如今要是做了太后，是要让匈奴人来咸阳城捡笑话看吗？！”
眼见王淼被自己说得难看不已，姚裕放轻了语调，歪着身子凑近他语重心长的说：“太尉，老夫不是不通情理的老顽固，王氏没了皇后的头衔，仍旧是彦公子的母亲。陛下刚刚殡天，后宫闹得血流成河算什么事情，这不是让陛下走得不安心么。咱们为人臣当为君王分忧解难，来日方长啊。”
姚裕的话让王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来日方长”四个字上，他品着其中的意思，险些着了道一口答应下来。
萧彤整日与银钱为伍，对陷阱敏锐得很，他扯了王淼一把，不赞同的说：“长公子本是中宫所出，若是皇后被废，长公子还怎么能算是嫡子呢？”
姚裕以一种“愚蠢的凡人”的眼神看着萧彤，眼中忽然显出鄙薄的神色，起身越过他走到王淼身边，俯首在王淼耳边低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尉以为如何？”
既能够保证外甥的权位，又能防止在后宫憋得丧心病狂的妹妹作乱，何乐而不为？
王淼登时给了姚裕一个赞同的眼色，以同样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低声说：“多谢丞相保举长公子监国。”
姚裕心中咬牙，他当初保举王淼和长公子监国也不是为了两面讨好，没想到现在被王淼误会成了自己战队！
姚裕再次埋怨兴元帝死的不是时候，同时又觉得是自己出的主意太糟糕才引来眼前的胡乱局面，可他脸上神色丝毫不露，对王淼摆摆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道：“太尉休要再提此事令老夫为难。”
王淼以为姚裕正直要脸面，不想把维护正统的事情被自己的说成贪图权势，赶忙解释：“太尉不要误会，临江绝无他意。”
姚裕无言点头，不再搭理王淼，转头替蒙仁在兴元帝死后的冷硬表现开脱：“郎中令不必太死板，陛下虽有废后的诏书，却没提过两位公子。”
蒙仁只是被大好局面彻底破碎而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此时姚裕开口劝说，他也慢慢冷静下来。
蒙仁明白如今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保住赢胤性命才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彦公子自出生起便是长子更是嫡子，哪怕废掉王氏的后位，能做的也仅仅是保证尚未长成的胤公子可以平安成人，而不能以此为由废掉彦公子的继承权。
蒙仁眼神冷冰冰的看着王淼，摆出死硬脑筋忠臣不肯低头的样子忽然提高了声音：“先帝曾单独对臣说过，皇后几次三番谋害皇嗣，太尉与其妹关系密切，恐其成为王氏助力，进而将你调离原位——太尉可愿在此起誓，不与皇后一同谋害皇嗣？！”
有些事情本该心知肚明便罢了，但谁都没想到蒙仁以完成兴元帝生前所托的理由，公然揭开王皇后不慈之举，不由得同时转眼看向王淼。
王淼羞愤异常，一面厌恶蒙仁不顾脸面，另一面恨死了自己妹妹过去做事粗暴全然不加遮掩。
他抽搐着嘴角的肌肉，强撑着面无表情的脸说：“郎中令多虑了，王某不是这样的人。”
蒙仁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凝视着王淼，沉声强调：“请太尉起誓！”
王淼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蒙仁所做虽然不留情面，可他说的话一听就完全符合兴元帝行事风格，让人怀疑不起来，若是不照做不但显得王淼心虚，更会留下王淼也有谋害皇嗣的印象，他只好咬牙切齿的迅速发誓。
语毕，王淼瞪视着蒙仁怒声说：“郎中令现在满意了？！”
蒙仁对上王淼的视线，从怀中摸出官符直接摆在王淼面前，自己叩首道：“末将以下犯上，按律当罚，自请卸除护卫陛下与防护封禅的职责。”
蒙仁表现得一派从容，王淼忍不住怀疑起蒙仁这些日子针对自己全是出自兴元帝授意，而不是蒙仁不甘心居于人下，他用怀疑的视线上下扫着蒙仁。
蒙仁素来面无表情，如今被王淼紧盯着看，他脸上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无法从蒙仁脸上分辨出情绪的王淼忍住看向小舅子萧彤征求意见，萧彤赶紧点头让王淼对蒙仁做出宽容些的手势。
——萧彤觉得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真是一点也想不明白，形势原本一片大好，怎么会弄出这么多波折，朝陈之间反而撕破脸了。
但无论萧彤能不能想通事情为何会演变至此，他也不能任由姐夫胡来。
蒙仁是兴元帝心腹，若是在这时他甩手不干了，恐怕就不再是朝内“王氏谋害皇嗣”这等不痛不痒抓不到证据的小道消息，而是市井街道铺天盖地的“重臣挟幼主把持朝堂”流言了！
在场这些大臣，他们不但不能逼走任何一个，还得都拢在身边，成为助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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