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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终章 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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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蝶
我曾经认为,我是永远都得不到爱的孩子。
所谓爱,我一直都不明白。像爹娘那样就是爱了么?在别人面前亲亲爱爱,回到家来不是三天大吵就是两天小吵。
吵的最凶的也莫不过是砸桌子摔花瓶了。
我穿着金色的长袍看着娘指着爹的胸口咄咄逼人,又看着爹扇了娘一个巴掌,娘立即边哭着边回头骂爹没良心边跑出房间。
其实我认为全是娘在生事,因为爹是一个比较沉稳的人,至少他只在和娘吵架时才露出那副凶狠样。
娘也比爹无情,爹至少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实际上,他记得不记得我都无所谓,只是缺少一种叫做父爱与母爱的爱罢了,不是么?我总是哪儿无所谓的想着。
家里算是一个富裕的家庭。
记得爹那时是朝廷里的念武臣,拿一支枪,穿上战衣,在杀敌的第一战线冲刺,看着血流成河也面无表情,爹是精忠报国的好将军,我知道。
但是我不想做那样的将军。血,太多的血会让我昏迷,爹明白我有晕血的病,可是在这种乱世里,光是战争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见血就晕,这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在这种乱世里最不幸的还是爹是将军,有时连能不能再见我和娘一面都是未知数。
出生在这种乱世,我只能说我太不幸了。
在家里,我喜欢穿金色的袍子或长裙,那种轻轻一闪就金光万绽。金色,或许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金色就喜欢上了,可能是它很像我的名字吧。
夙沙、慕容、终葵、北宫、相里,这五个姓氏代表五个皇族。再下面便是南宫、东宫、闻人、容成等比较常见的复姓,这代表贵族。除了复姓,就是一些平民了。
而我爹则姓夙沙,于是我也便姓夙沙了。
在娘生我的那天,爹便给我取名为——纤姬。
夙沙纤姬。
这就是我的名字,也是唯一一个代表我爹娘曾经存在的证据。
在我十二岁那年,爹牵着我的手步入了那座冰色的宫殿。原来除了金色,还有能代表如此繁华的颜色。或许是想表示繁华终究如水吧。
我站在大殿上,一些身着十分华丽的人站在我们的两边,而大殿的正中央站着一个银色的少女。
看她的样子,不过才大我一岁而已。
她的皮肤很苍白,有些病态的感觉。银色的裙有着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又被一些奴婢们举起。她戴着两只很长很长的耳环,还戴着一层银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我至今也没有忘记。因为那红的不似眼睛,像血。滩了一地残忍又无奈的血。
爹告诉我,那就是圣女银绝,汝嫣银绝,高高在上的银夜圣女。
我看着她,没有再移动过眼睛。她坐在大殿上,目视人群,一眼就望见了穿着金色长裙的我。
想必,在六个护法中,我是最早一个见到她的吧。
在距离那段如血的年华很多年后,我闭上眼睛,想起当时的昌荣。
那个时候,银夜圣女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看上去,也不过比我和圣女大了三两岁而已。
他叫苏涵,爹对我如是说。
苏涵?竟连贵族也不是么?那么他怎么坐上的这王位?我看着那个男孩暗暗想道。
苏涵在笑,是那种坏坏的,很像痞子的笑。但又很俊美,给人不可貌相的感觉。他穿着棕色的长袍,与圣女同坐大殿之上。
后来我才发现,苏涵的手,竟然覆在了圣女的手上。
爹对我说,“苏涵姓苏并不是他不是贵族和皇族的意思。”
“那么,他到底是姓什么,难道他是贵族?”我抬起头来,望着爹的眼睛。
爹的眼睛有种沧桑的感觉,像看惯了红尘一般,没有一丝涟漪。
“苏涵本是上代暂城主的私生子。”爹用他波澜不惊的语调慢慢说,“是暂城主和上代城主的私生子。可是城主在四年前去世,所以暂城主也就殉情了,留下这一子。”
“……真是不同寻常的生世。”我淡淡说。
爹的眼睛很意外的闪过惊讶,他问我,“你不觉得他还有颜面坐在这王位之上,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么?”
爹的话让我猛然一醒。
私生子。
只是这三个字,对于别人来说是耻辱,对于我来说,却什么事也没有。
爹继续说道,“他们死时,这一子已经学会了说话和走路。他长的倒也俊俏,只不过生性有些风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发现他的时候,他指着慕容玉的鼻子说,他叫涵。这个男孩,够傲。”
爹淡淡地对他下评语。
苏涵么?
他和圣女的关系,也是非同寻常吧……
爹那次带我去了大殿,就再也没有带我回到家里。
其实我来大殿时就记得,爹带我来这大殿是为了让我做五护法。上代的五护法已经逝世了,而爹已经老了,不能再做什么护法,所以便由我替他。
“夙沙纤姬,于金年被封为五护法,烁金。”
我站在大殿的中央,听她带着淡淡的语气封我做五护法。然后,我也昂头。
爹松开了牵着我的手,我一步步走上大殿去,圣女抬起手朝我一指,刹那,金光万绽,耀眼的使人睁不开眼睛。
光散去。
一个代表五护法的蝴蝶印记印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看见爹的目光在台下变的滚烫滚烫,是不是他现在才察觉到了,原本那个寂寞的小女孩也长大了?
我的嘴边微微笑了起来。
红,橙,黄,绿,青,蓝,紫,金,黑,白。
我知道,金年,我将繁华。
而后我就一直待在那个名为金殿的地方,为夜极城守护和占卜。
透过水晶球,我可以看见整个夜极城到处流传着五护法烁金护法的流言。只是很快便被苏涵和圣女覆盖。
我小心翼翼的将水晶球用布盖上。
自从那次大殿,我便再也没见过爹和娘了。
只是偶尔见见圣女,我的一生便再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专心的保佑着,或许也很好。
不过那天早晨,夜极意外的下起了大雪。
我突然想起那个穿着棕色长袍的男孩,苏涵。那个人人看为耻辱的私生子。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将整个世界布置的闪闪发亮。
“苏涵,出走于橙三年,下落不明。于青三年再次出现于晨渐城,紫三年回归故土,却再次失踪。红二年落黄城挑起战争,这一战,持续了长达三个世纪……”
我抬头。
看见了金殿里唯一一面铜色的镜子。
镜子里那金色的女子的额头上,有一只偏偏起舞的蝴蝶,流连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