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89、三十一

　　一道闪电劈下，雷声紧接而至，女生们被这么一吓，个个面色惨白，眼中透露出无限的恐慌与不安，双唇微颤，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是地震了么？”有人小声地问道。
　　这声音虽轻，但响在众人心上，却不亚于民宿外面的惊雷。
　　“地震了？”
　　“地震了么？”
　　“地震了！”
　　众人不断重复着类似的字眼，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尖叫，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在二楼的走廊里相互推挤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
　　两层楼的民宿似乎禁受不住暴雨的冲刷，以及内部十几个人的脚步，咔嚓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房子要塌了！
　　男男女女尖叫着跑下楼，奈何楼梯过于狭窄，一群人挤在楼梯口，互不相让，直到墙体的裂缝出现了第四条，仍旧没有人肯让其他人先下楼。
　　楼孝利怕得要死，他心一横，干脆越过栏杆从二楼跳下去，就是一滚，虽然胳膊和腿都疼得厉害，但好歹没受重伤，一瘸一拐地率先跑了出去。
　　又有几个人学着楼孝利的样子从二楼直接跳下去，楼梯口一下子就少了不少人，几个女孩子相互拉着手一连串地跑了下去。等林姜从房间里拿了包和陈祁南出来的时候，楼梯口早就没人了。
　　“我们也走！”陈祁南把包背到身后，一手拉住林姜，带着人跑出民宿。
　　就在他俩离开民宿后不久，只听到轰隆一声，民宿在大雨中轰然倒塌，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林姜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自己再晚个半分钟，是不是就跑不出来了？
　　陈祁南捏了捏他冰凉的手心，因为雨声阵阵，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并不那么真切：“小姜，快走，此地有诈。”

　　陈祁南并不认为这真的是地震，先前王汉也说了，有人借用雨声当做掩护，趁着雨天悄悄靠近他们所在的这间民宿，必然有所图谋。
　　想来想去，恐怕还是和圣地有关。
　　那么，陈祁南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好林姜。

　　林姜也收起了之前因为民宿轰然倒塌而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之感，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上，还有不少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顺着肌肉线条迅速下滑。冰冷的触感蔓延全身，难受的要命，却也提醒了林姜不可大意。
　　他在内心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胡九墨送给他的毛笔此时正放在他的包里，旁边还有陈祁南拉着自己的手，刘衡也好，圣地也罢，他林姜已经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傻傻逃命的人了！

　　大雨之中，陈祁南和林姜只能借着天空中零星的星光来识别方向。因为他俩是民宿里出来最晚的，其他人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连个背影都没留给他们。
　　刘家村本地的村民听到了房屋倒塌的声音，有的打开窗户一看，看到原本应该是民宿的地方上一片废墟，惊呼一声吼，立刻把窗户重新关上！
　　陈祁南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猜想也许这又和刘家村祖祖辈辈相传的西王母的宝藏有关，他当下和林姜走到那家开窗户的人家前，重重地敲门。
　　对方哪里跟开门，非但不开门，还颇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灯都给关了。

　　这条路走不通了，但村民的这一举动反而让陈祁南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其中必定有诈！
　　要立刻带小姜离开！
　　陈祁南打定主意，也不管天师协会的委托了，拉着林姜就往村外跑。
　　可是他刚跑出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原本牵着林姜的那只手，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重量！
　　陈祁南一惊，扭头去看，雨夜之中，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别人？

　　林姜去哪里了？！

　　林姜站在原地，他的双脚被两双从地下钻出来的手给死死地抓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祁南往村外跑。
　　陈祁南的右手还维持着向后的姿势，看上去像是拉着一个人一起跑，但林姜知道，陈祁南没有带走自己。
　　林姜有心呼喊，告诉陈祁南自己还在原地，但他喊破了嗓子，陈祁南却始终恍若未闻。
　　他看着陈祁南发现自己不见了，折回来一处处地寻找，雨水打在陈祁南的脸上，汇集在略宽的下巴上，随后晃晃悠悠地滴落到地上。
　　他看着陈祁南急得双目通红，嘴巴无声地张合着，分明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林姜！”
　　“林姜！”
　　“林姜！”
　　可是林姜听不到，大雨就像是一层牢不可破的透明屏障，将两人的声音隔绝在了两端。
　　接着，林姜又看着陈祁南因为在此处找不到自己的下落，跑向了另一处。
　　再然后，陈祁南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直到陈祁南离开，原本抓住林姜的四只严重腐烂的手嗖得一下钻回了地底。
　　林姜一获得自由，立刻往陈祁南消失的方向去追。可是没等他跑出几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人，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林姜，你别跑了，我们就差你一个了。”周江提着一把唐刀，挡在了林姜面前。而在他身旁站着的，赫然是之前失踪的刘盼。
　　远处天空打下数道响雷，闪光映衬在周江的脸上，时明时暗，照得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越发得诡异。

　　林姜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打颤：“周江，你没死？”
　　周江笑意更浓：“谁说我死了？”
　　“你不是……”话说到这里，林姜就闭嘴了。
　　是啊，谁说周江死了的？
　　树上吊着的那个尸体脸都被抓烂了，耳朵也被割下来，根本看不出死者生前的样子，只是因为死者穿了周江的衣服，所以他们先入为主地判断成了周江。
　　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至极。
　　既然死者不是周江，那又会是谁？
　　想起死者的身高，林姜皱起了眉头：“那个被吊着的尸体是啥子的？”
　　周江因为拿着唐刀，只能用一手的掌心拍打另一只手的手背，权当做是给林姜的喝彩：“林姜，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林姜恨恨道：“我本来也不笨！”
　　周江一笑，不置可否：“好了，废话不多说，你先跟我们走吧。”
　　“去哪？”林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往后，悄悄去拉背包的拉链。
　　周江拔出唐刀在虚空中斜斜地劈了一刀，林姜只觉得右手手背生疼，随后一道红印浮现在手背上，正是被气刃打到后留下的痕迹。
　　周江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上沾着的雨水，还刀入鞘：“林姜，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迫于无奈，林姜只能乖乖垂下双手。
　　周江满意地点点头：“盼盼，去把林姜的包拿下来，你背着。他的师兄太厉害了，我有点担心。”
　　刘盼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跑到林姜面前，她没有撑伞，雨水把她的头发全都打湿了，原本特意用吹风机吹出蓬松感的刘海现在全都给暴晒过度的蔬菜一样，全焉了下去，并成一簇簇，黏在刘盼的额头上。
　　而一直注重自身外表的刘盼，此时却丝毫不顾发型完全被毁，双眼之中只有狂热与喜悦之情。她伸出手把林姜肩膀上的两根背包带子往下扯，随后转到林姜身后，把包拿了下来，背到自己背上。
　　周江又说：“林姜，走吧，就差你了。”
　　刘盼立刻推了林姜一把，后者无奈，只能先跟着周江走。

　　周江走在最前面，林姜走在中间，刘盼则跟在林姜身后。
　　周江倒是并不担心林姜突然逃跑，他带着点得意，晃了晃手中的唐刀，告诉林姜：“林姜，我手中这把刀是能斩断时空的，现在你已经进入了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时空里，这里除了我们几个，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哪怕你现在跑了，找到陈祁南，他也看不见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更加碰不到你。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永远迷失在这个时空当中。”
　　林姜是亲眼见到自己就站在眼前，而陈祁南根本看不见的现象，知道周江虽然是威胁自己，但所言非虚。
　　虽然憋屈，但也只能照做了。

　　他们走过圣地边缘的两头石兽，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一块石碑前，才停了下来。
　　周江拿出一张纸，和石碑做了对比，点点头：“就是这里了。”
　　刘盼又推了一把林姜：“乖乖站好！别挡道！”

　　“呦，周江同学来了啊。”
　　远处走来一个人影，走进了一些，林姜发现来者正是骗了他和陈祁南的刘衡。
　　刘衡双手向前伸，大半个手臂上全是鲜血，他发现林姜投射在自己手臂上的目光，微笑着向林姜解释：“刚解决到刘民，这家伙虽然老了，不过身手还算不错，费了我好大一番力气，总算是把白虎象的魂魄收集到了。”
　　刘盼美滋滋地说：“那太好了，青龙朱雀和白虎都齐了，现在只剩下玄武了吧？玄武是谁？我们快去找出来，然后杀了林姜，打开圣地的大门！”
　　刘盼长得好看，明眸皓齿，杨柳细腰，此时却如同最丑陋的魔鬼，满口生疮，说着恶毒无比的话语。
　　周江走过去，亲昵地搂住她，笑着说：“急什么，最重要的都找到了，玄武你还担心找不到？倒是你，辛苦了那么久，还要看着我和王可云演戏。”
　　刘盼嘟着嘴撒娇：“那还不是因为你嘛！好好地闹什么分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我告诉你啊，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再骗我，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哦！”
　　“好好好，不骗你。”周江亲了亲刘盼的脸颊，随后在她耳朵上流连不放，含含糊糊地说：“补偿你，好不好？”
　　随后，刘盼整个人都软在了周江身上，任由周江搂着她往外走。

　　刘衡笑着目送二人离开，随后走到林姜身边，他也不怕林姜逃跑，拍拍旁边的位置，结果好端端的一块石头就被他给拍碎了：“来，趁着他俩有事情要办，我们两个聊聊天。”
　　林姜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石，包又被刘盼给拿走了，只好先顺着刘衡，慢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