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77、十九

　　林姜和陈祁南回到民宿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在，只剩下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从房间里出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脸上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红晕，显然十分兴奋。
　　其中一个看到还站在一楼的林姜，催促他说：“林姜，你怎么才来？篝火晚会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快去啊！你都不帮忙，等会少吃一点啊，上午抓到的鱼都给我们吃吧！”
　　“喂！没这样的啊！我的鱼还要分给我师兄一半呢！”这不说还好，一说林姜还真觉得饿了，他一个下午去了圣地调查，结果误入不知是谁设下的迷魂阵，回来了之后又去了西边的深林，碰到了刘家村另外一批村民，一个下午别说吃的了，连水都没喝，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女生看到林姜炸毛跳脚的样子，嘻嘻哈哈笑开了，冲着林姜喳喳眼睛，说道：“那你就快点来啊。”
　　林姜不理她，扭头和旁边的陈祁南说，“师兄，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跟你说，我这群高中同学都没什么节操的，我们要是去晚了，说不定真的全被她们给吃掉了！”
　　陈祁南耐心地安慰林姜不要着急：“先回去换一套衣服吧，鱼被她们吃了，我就给你再抓一条。”
　　林姜低头一看，果然自己鞋子上全是深林里沾到的泥巴，裤腿上也是泥土星子。
　　早已经习惯被林姜和陈祁南这对师兄弟无视的王汉摆摆手表示自己这次就不跟着他们去了：“你们先去吧，我回去吃点东西，一天没吃了，肚子饿。”
　　林姜先是“哦”了一声，但转念一想，一个血族能吃的东西是什么？
　　这么一来，林姜再去看王汉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有一道血色残影打在其上，十足的惊悚片范儿。
　　乖乖，这是要去狩猎的节奏么？

　　看到林姜一脸惊悚的样子，陈祁南忍笑打消他心中的顾虑：“血族如果是严格按照天师协会设定的程序申请入境的话，每十天就可以去当地的天师协会办事处，凭借自己的出入境许可证，获取下一个十天量的血包。如果有血族敢在中国境内吸食无辜人的血液，天师协会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血族，抓住他之后严格根据天师协会的相关规定处理。”
　　被陈祁南这么一说，林姜依稀想起当初在火车上的时候，陈祁南似乎说起过，不过当时他还沉浸在冰冻车厢的恐惧和见到陈祁南的激动当中，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那如果十天到了，当地没有天师协会办事处，或者他迷路了，找不到天师协会的办事处呢？”回到房间换衣服的林姜没忍住，又询问起陈祁南来。
　　陈祁南正好换了鞋子，把满是泥的鞋子拿在手上，正打算去洗手间接水洗一洗，这会儿就先放下来，给林姜解释：“首先，天师协会的办事处分布很广，全国大部分城镇都有天师协会的办事处，这些办事处的区别只在于规模的大小和人员的数量而已，设施都很齐全，尤其是这种必需品，每个月都会有专车，甚至是直升机配送。”
　　林姜不由啧啧有声：“天师协会果然是个土豪协会啊。”
　　陈祁南一笑，也不去纠正林姜的话，继续说：“第二，这项规定本来就是为了限制血族在中国的活动。王汉这种血族是一个特例，历史上的大部分来到中国的血族，有一部分是避祸。像这种血族天师协会不怎么欢迎，因为能把血族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逃到中国来的对象，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普通人。当然了，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血族是因为在欧洲和美洲呆得太久，厌倦了一尘不变的生活，想来中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种血族也很危险么？”林姜好奇地问，“不过血族也挺可怜的，活了上百年，想死还得找个十字架插心脏才能死。”
　　陈祁南忍俊不禁，问道：“小姜觉得血族很可怜么？血族如果不碰到真正有实力的血族狩猎者，可以一直活下去，而且血族里都是俊男美女，算得上是长生不老。”
　　林姜摇摇头，说：“活那么就有什么用？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老了，去世了，自己还留在世界上，要么隐居，要么没过几十年就要换个地方，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多可怜。”
　　陈祁南神情有那么三秒的恍惚：“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血族。”
　　林姜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以为陈祁南不喜欢，赶紧摆摆手，说：“师兄，你别多想，这都是我瞎说的。”
　　“不会，我怎么会多想？”陈祁南笑眯眯地打消林姜的顾虑，“血族与我无关，只是这王汉来中国的目的不明，之前也有血族拿到出入境许可证之后在中国大开杀戒的，我不得不多注意一点。”
　　“为什么要大开杀戒？不是已经提供血包了么？”林姜好奇地问。
　　陈祁南从行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裤子，走到洗手间门口，说：“因为他们来中国的目的是发展自己的势力范围，要制造后代或者血仆。小姜，我先去洗手间换裤子，你就在这里换就好了。”
　　林姜脸上没由来地一红，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他几番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陈祁南以为他没别的问题了，直接进了洗手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林姜盯着那扇早已斑驳的门，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牛仔裤换上。
　　算了，都说了是自己中了迷魂局，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到底还在期盼点什么啊！

　　篝火晚会开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林姜和陈祁南根据周文博行前发的旅行安排表，到了篝火晚会集合点，结果就看见几个刘家村的村民正在和这个高中同学会旅行团激烈地争吵。
　　以刘盼为首，几个女生们冲在了最前头，其中有两个还算有些理智，正在和刘家村的村民们解释这是他们旅行中的一个项目，奈何这几个村民激动之下一直往外蹦着方言，除了当地人，刘盼这些外来游客压根听不懂。
　　刘盼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直接指着为首的那个村民骂，旁边还有两三个女生助阵，声音一个响过一个。
　　男生们劝不住，想让刘盼先不要吵，偏偏刘盼正在气头上，加上骑虎难下，说什么都不肯退步。这几个男生又担心女生们会吃亏，以孙军为首拦在刘盼等人身边，防止村民们在过分激动的情况下和刘盼等女生发生肢体接触。
　　“怎么了？”一看高中同学要吃亏，林姜也不能干站着不管，上去问一个仍旧试图和村民讲道理的女生。
　　“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们正在这边布置篝火晚会的场地，结果这几个村民突然冲出来，带头的那个直接把我们的篝火堆给踢散了。盼盼她很生气，要村民帮我们把篝火堆重新弄好，结果村民不答应，还推了盼盼一把，要我们从这里滚出去。说这里不欢迎我们。”
　　听到最后，联想起在深林里刘衡说的话，林姜下意识转头去看陈祁南，后者显然也听到了女生的话，此时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周文博呢？”林姜又问，“他是我们的导游，应该出面解决这件事吧？”
　　“周文博一开始出面和这几个村民交涉，结果也被打了，现在正去找村长，说要村长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说曹操，曹操到。女生刚提到刘家村村长，刘民就和周文博一起赶来了。
　　他看到篝火晚会场地上的混乱场面，原本一张见人就笑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先是冲着那几个村民蹦出一大段家乡话。
　　村长出面就是不一样，刘民的话虽然不响，但在几个村民耳朵里却不亚于天上降下的响雷。几个村民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为首的那个红着眼睛朝着刘民说着家乡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倒是刘民，听了之后，原本怒气冲冲的他立刻变得有些悲伤，朝着村民说了几句家乡话后，他扭头变出一张笑脸向刘盼道歉：“不好意思，刘小姐，让你见笑了。”
　　刘盼不耐烦地揉揉手臂——刚才有村民趁乱打了她手臂好几下，这会儿都红了。听到刘民的道歉，刘盼哼了一声：“是啊，这个笑话真是好笑。”
　　刘民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又说：“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他的小儿子七天前刚因为意外死了，今天是头七，按照规矩，小儿子在今天夜里会回来见他们最后一眼。他家就在这附近，如果你们在这里弄篝火晚会，小孩子怕生，听到这么多陌生人的声音，还有火光，说不定因为害怕，就不回来了。”
　　此时天已经半黑下来，村子外面的树林里吹来阵阵带着泥土气息的凉风，刘民的声音轻轻地飘散在这风中，飘进刘盼的耳朵里，让刘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女生总是容易心软，更何况这个村民是刚丧失幼子的父亲，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很快几个女生都在那窃窃私语。
　　“好可怜啊。”
　　“是啊，好可怜，这个篝火晚会我不想参加了。”
　　“对啊，小孩子好可怜的，要是能来见家人最后一面就好了。”
　　“你傻啦，这怎么可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真的好可怜啊，让他们有个念想也好啦。”
　　“对啊，这篝火晚会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看到这群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态度软化下来，刘民趁胜追击，主动提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这件事其实也怪我，最近太忙了，结果忘了还有这档子事。这样吧，篝火晚会还是要举行的，别人家的丧事不影响你们，也就是换个地方的事，我再多送大家一些烧烤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当做道歉，好不好？”

　　刘民态度诚恳，更何况还主动提出免费赠送烧烤食材，就连原先态度最强硬的刘盼都答应了。
　　周文博这时候也站出来表态：“让刘村长破费了。”
　　刘民摆摆手，说：“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这边的失误，当然是要我来补偿大家了。而且双方皆大欢喜，这也是我希望的。就是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多帮我们刘家村做做宣传。”
　　“当然，当然。”周文博笑得乐不可支，其他几个人也都因为这个便宜而乐得不要不要的。
　　在场或许只有陈祁南没有加入到这场欢乐之中，他凑到林姜身后，压低声音说：“刘衡已经让刘民不要再接受外来游客了，但是刘民还在想办法打响刘家村农家乐的知名度。”
　　林姜也正乐呵着呢，陈祁南的话和带出来的气息吹到他的耳朵上，林姜耳廓一动，耳垂上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绒毛似乎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双耳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什么？”被陈祁南吹出来的气息喷得晕乎乎的林姜一下子没听清陈祁南在说什么，问了一声。
　　因为天黑的缘故，陈祁南并没有发现林姜的异状，只以为林姜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解释了一遍：“之前刘民主动找上天师协会，说明他并不是不相信所谓的西王母的警告，相反，他可能内心非常害怕，所以主动找上了和他闹翻的刘衡。后来，他又听从刘衡的建议，找到了天师协会，想请天师协会帮忙。但是他现在又要你同学帮他宣传刘家村，是什么让他在短时间里转变了态度？”
　　“这……”林姜琢磨了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祁南也想不明白，在场的人多，口自然就杂了，所以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说道：“再看看吧，这个刘民说不定有问题。”

　　“嘿！你们两在做什么呢！”王汉远远走过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也不怪王汉多想。
　　陈祁南站在林姜身后，两个人几乎是前胸贴后背的距离。因为陈祁南想靠近林姜讲悄悄话，所以他的嘴巴贴着林姜的耳朵，其实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远远望过去，这段距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从王汉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人就是趁着在场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在角落里偷偷地亲吻。
　　陈祁南不明白王汉在说什么，正直地解释：“我和小姜在讲话。”
　　林姜就不一样了，他已经生出了那种心思，此时看见王汉戏虐的眼神，耳朵上的红色已经爬到了他的脸颊上，狡辩着：“对啊，师兄在和我说话。”
　　王汉抬头感叹了一句：“东方古国，果然博大精深。”

　　好在这时候有人过来打破了这边的僵局，孙军抱着一堆干柴，在不远处喊着：“林姜，过来帮忙！我们换个地方！”
　　“好！”林姜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充满了干劲，扔下陈祁南和王汉就去帮忙搬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肯定没有了，后天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