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境》鼠小弟

19、第十九章

　　安澜在偃月的房内窝了三天，才堪堪耗尽了偃月在她身上下的毒。于是，在毒刚消退的那一刻，死性不改的安澜又自发自动地窝上了偃月柔软的床榻。
　　这也是没法的，要怪只能怪之前的那张软榻太过窄小。躺个一时半会是挺舒适的，但在上面连着躺上三天那滋味就很不同了。安澜一身的老骨头，劳累不得。现在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

　　不过辛苦归辛苦，这三天里安澜倒是过得闲适自在。老鬼阿弟估计这回有得忙了，等了三天倒是没有寻来。而安澜也在这看似无所事事的三天里，挖出了偃月努力掩藏着的一个大秘密！
　　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与偃月这个小心眼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至少，安澜她有了威胁偃月的一个有力秘密在手，说话都敢吼大声了！
　　对此，安澜是说不完的心安。不过是短短几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晋升到能同满身是毒的偃月相抗衡的地步了！
　　这是如此的振奋人心！

　　床上悠闲躺着的如玉美人，斜睨了一副小人得志激动不已的安澜一眼，不屑地勾起了嘴角冷笑一声：“要我帮你清清思绪不？”
　　温润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可安澜却不由自主地抖出一身冷汗来！
　　“不用！不用。呵呵，您老那些药很珍贵，不能乱用！不能乱用！”安澜趁着偃月没注意，悄悄将自己的脸埋入柔软舒适的丝被中，不着痕迹地抹去头上渗出来的点点冷汗。

　　失策失策！怎么就忘了偃月的毒和药是无所不能的了？
　　安澜刚刚涌起的丁点信心瞬间被击碎了。她挫败地趴在偃月身侧，心灰意冷地一动不动。偃月微微低头，看着她如墨般铺泄满被的发丝好一会，脸上竟令人诧异地染上了一丝轻浅的温暖笑意。

　　千魔窟的十二个洞主因为过往的种种，无意中竟成了两个派别。
　　老一派从一开始便跟随着窟主。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与千魔窟窟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千魔窟中的各种纷争，他们沾染不到一星半点。可要论起那错综复杂的因果轮回，却独独是不能漏掉的一派人……
　　而新生的一派，则是那些半路冒出来的洞主们。他们大部分皆是因上代洞主战死于千年前南天门前的一役上，而侥幸荣登上了洞主的宝座。他们跟千魔窟窟主没有过多的牵连，有的甚至连窟主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两派间的爱恨情仇甚是复杂，曾经复杂到令安澜揣测，这是否是那个如清风霁月般的窟主的特殊喜好。只可惜，安澜只能揣测。因为在窟主面前，那无所不在的压力让她无法多说一个字。
　　虽然能说她也不一定会问……

　　话说回来，老鬼、安澜同偃月，其实均属老一派的人。
　　说不上是悲是喜，在相似的困境中挣扎着的过程中，他们之间产生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相互维系的诡异情谊。说不上是令人感动的，却也深厚得颇令人惊讶。

　　安澜悄悄钻进了偃月柔软温暖的被褥中，打断了偃月的沉思。偃月又瞧了眼紧闭着双眸的安澜，才兀自闭上了那双漂亮媚人的凤眼。
　　他如今过于虚弱，根本驱赶不了安澜。即便是妖力恢复了，偃月也不能确定赶得走老鬼窟出来的安澜。安澜爱笑，跟着老鬼久了也跟着爱闹了起来。只怕是就算他下了致命的毒，她也只当做玩笑而已吧！
　　她明知会致命，却始终会去相信身边的人。明明是个玲珑的人，可却因太过渴望温暖而步步深陷。近来，偃月已不能确定当初的一切是真的瞒住了她。

　　偃月清醒没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可他身旁看似睡熟了的安澜，却在此刻悄悄睁开了墨玉般的灵动眼眸。
　　她抬手在偃月面前晃了晃，确定他是真睡着了，才又挥手施法，将他整个笼罩入氤氲的妖力中护着。
　　以往偃月神出鬼没的，她也从未发现这只玉蟾蜍竟然还有这么个致命的弱点。因着偃月他这玉蟾蜍能成精，是极大地仰赖了窟主的充沛妖力及修为。是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妖力尽失，恢复成无知无觉的一块玉石，待个把年后又会恢复人形。
　　因他近来修行得勤奋了些，已不大多有机会会成石头了。而到如今，即使妖力尽失，他竟也能维持个人形不散。

　　这其中的变化着实令人惊叹！
　　安澜深知偃月的个性。因窟主是妖，所以偃月即使带着佛性也非要成妖不可。因窟主修为过于深厚已不需修行，于是当初没什么深厚妖力的他也跟着不肯修行。
　　那是一种孺慕之情。偃月虽然现在抠门小气得令人发指，可当初他初次成妖落地时，那双媚人的凤眼满满的都是仰慕的天真。看得当时跟着老鬼逐渐变坏的安澜心痒难耐，一心只想逗逗他。

　　安澜看着那如玉的容颜，突然间便与有荣焉了起来。想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小童子，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这让在一旁看着的安澜，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只不过安澜的这种欣慰，偃月一直很排斥就是了。

　　安澜又检查了一遍结界，并将自己的鬼气妖力收了收，稳了稳偃月身周的妖力，才放心地跟着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其实仔细算起来，安澜她还真挺累的。大伤未痊愈，她便被自家老弟拖了出来。难得逛了个鸳鸯楼瞧新鲜，没想到居然便遇到被抛到青楼里来的祝祈！
　　好吧，祝祈那事是安澜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可逃命还被捉去布结界，这就有点背了……
　　忙活到了这会，安澜终于体力不支也昏睡了过去。
　　屋外是清风徐徐的美妙早晨。而屋内，安澜与偃月睡作一堆。一室静谧中竟也透着几分安详。

　　想来老鬼阿弟是真的忙了！
　　安澜睡了醒醒了睡，却始终等不到老鬼的登场。于是，慢慢地，她也就淡忘了那种难得的心虚。反倒是偃月，有事没事就揪着这些不放。
　　这几日有安澜在一旁用鬼气妖力护着，偃月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可这精神头好了，他便开始变着法子奴役安澜了。
　　难得安澜处于逃难中，正努力地躲在他这棵大树下低低垂着脑袋。于是，她也就很大方地将所有新仇旧恨都暗地里记下了！

　　这日过了正午，鸯楼里头静得渗人。
　　而安澜和偃月好不容易同时保持着清醒。偃月懒懒地斜倚在床头，宽大的袍服松松地挂在他紧绷结实的身上，大方地袒露出一大片如玉的肌肤。
　　安澜坐在大厅正中的圆桌上，翘着二郎腿，啃着瓜子，美美地欣赏着眼前如画的景致。两厢安好。当然，这是除开安澜被药压制了全身□□成妖力的情况来说。

　　“澜清公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偃月半阖着凤眼似睡非睡。他幽幽地注视着自己手中把玩的一串五彩斑斓的水晶手链。
　　十八颗圆滑的珠子上，每一颗都细细地刻着佛经。完整的一条手链，便是一部完整的金刚经。
　　“过奖过奖！”安澜嘻嘻笑着，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她偷眼瞄了一眼偃月手上的链子，不满地撇了撇嘴。她不过是摸这条手链的时候被发现了而已。偃月有必要把她的妖力都压下么？如果这时候老鬼阿弟来了怎么办？再说了，那条破链子安澜她也不是第一次偷摸了……

　　她对佛经没研究，只知道这手链上的字每个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不识得什么意思。可偃月这小心眼的美人醒着的时候就没少瞧过这手链。
　　于是，好奇心旺盛的安澜趁着偃月昏睡时，偷偷研究过了好几回。没想到这次居然被抓包了！看来偃月是恢复得太快了些了。

　　房内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空中不停回响着的，只有安澜嗑瓜子不时发出的“咔咔”声。
　　偃月微微闭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过手链珠子，神情庄重而又祥和。安澜一直盯着他瞧。瞧着瞧着，安澜居然满心惊讶了起来。
　　安澜知道偃月有佛性，却不知道当他将佛性表现出来时，竟是这么令人感到安详！莫名的，安澜脑海中一袭黑衣一闪而过，眼眶竟微微发热了起来。
　　偃月对此似无所感。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默念着手链上的经文。

　　嗑瓜子的声音悄悄停了。
　　安澜仰着头仔细研究着偃月屋内的房顶。她双手撑在了身后，白嫩的脚丫带着沉重的铁链前后晃动着。那“哗啦啦”的声响，似是叹息，似是欢喜。
　　带着一丝的恍惚，安澜只觉得自己在偃月悄然散发的佛性中，莫名地悟得十分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