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魇》云茉

1、蝶魇

　　“姐姐……”仿佛是某个根深蒂固的伤口在大脑中隐隐作痛，少女扶助了栏杆，竭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
　　姐姐……
　　沉静的容颜仿佛陷入深深的沉睡，绯红的蝶的印记，是双手卡住脖子留下的。
　　“谢谢……”
　　姐姐！
　　黑夜中的绯红，在黧黑的眼波下闪烁着的悲伤。
　　原谅我，姐姐。

　　“零。”
　　谁在呼唤？
　　“约定好了不是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同样容颜的少女淡笑着举起了手，在她的眼睑前抚过。
　　她的眼睛突然很痛，就像是被火灼一般。
　　右眼的瞳孔中是漫天的血红。
　　她看见了，那是漫天的红蝶。
　　蝶。红蝶。
　　烛火在耳边寂寞，她伸出了手。“姐姐……你回来了吗？”
　　“可是，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对吧。”

　　不，不，不要！

　　“姐姐。”
　　前方有一抹灰色的影子，缥缈地仿佛漂浮在半空中。
　　她移动了一步，影子并未离开。
　　“姐姐。”她向影子奔去，影子却渐渐透明。当她伸手去拥抱时，她只看到姐姐的脸。
　　一模一样的容颜下，姐姐在笑。

　　周围的烛火忽而暗了下来，破旧的部屋中，莫名的凉意从脚踝处蔓延而上，她甚至无法移动一步。
　　这种感觉。
　　怨灵。
　　她浑身忍不住颤抖，她茫然地四顾，苍白的影子在她四周一闪而过。
　　她没有射影机。她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武器。
　　她转身而逃。
　　身后悄无声息。

　　零跪坐在地上，腐朽的木板发出了干涩的呻吟声。她的双手插入了凌乱的发间，仿佛要将那些噩梦都撕裂。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逃出去？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为什么，又回到了村子里？
　　不该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零突然抬起了头。她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声音。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沉寂，和什么相悖？
　　对了，是笑声。是纱重的笑声。为什么没有？刚才的苍白的影子，和以前的，也完全不同。没有血红的缎带。
　　不是纱重，不是纱重。
　　那么，这里是哪里，那些怨灵，又是什么？
　　她抬起头，周围依旧沉寂着，冰冷如水一样蔓延过来，那种感觉，又来了。

　　零霍然起身，向着黑暗中奔去。身后浮动的影子中，有幽幽的蓝色光泽在闪动。
　　“谁来救救我……”

　　是梦。
　　零松开了捂住眼睛的双手，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的容颜上。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朦胧繁多的重影中，她看见了窗棂边的少女。
　　“零。”少女回头，冲她微笑。
　　“姐姐……”她再次伸出双手，红蝶再次错过了她的指尖，所有的幻影忽然消失。
　　“零，还好么？”温柔的声音传来，她回头，男子捧着花，微笑着。
　　“叔叔。”她喃喃，默默回到病床上。刘海下的肤色是玉石般苍白，有光泽在流动，冰冷的。
　　天仓萤将花瓶中凋落的花取出，换上新花。
　　“零，身体没有好转么？不用担心，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天仓萤安慰道。零突然抬起了头，她漆黑的瞳孔犹如夜色一般。
　　“叔叔，为什么不问姐姐？”她的声音出奇的尖锐。她的瞳孔中突然闪过了如同绝望小兽一般的疯狂。
　　天仓萤无语，只是看着她，笑容慢慢收敛。
　　茧失踪了。一切的追问换来的都是零的沉默，为什么她要主动提起茧？
　　“那好。”他沉默片刻，说，“茧呢？”
　　“呵呵，呵呵……”零把头埋入了手掌中，疯狂地笑了，“姐姐死了，姐姐死了。我杀死了她！”
　　她突然抬头，瞳孔犹如针尖一般刺人。
　　萤抖了一下，他已经发现，零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他后悔要提起茧。

　　如水夜色奔涌而来，将房间填满了黑暗。零静静躺在病床上，望着远方明亮的灯光。灯光中有着腐朽的色泽，和虚伪的快乐。
　　她闭上了眼睛，但她却发现，眼前的光芒并没有消退。
　　“嘻嘻，嘻嘻……”是谁在笑。
　　她睁开了眼睛，远处的灯光慢慢远行，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四周只有沉寂，就如同悄然出土的怨灵。
　　黑暗。
　　其他的嘈杂仿佛都被过滤，只剩下寂寞的黑暗。
　　她霍然起身，推开了房门。走廊上也没有灯，只有她的影子在隐约的月华下斑驳。每一间屋子都是黑的。
　　“谁，有谁在？”她颤抖着，呼唤。
　　没有人。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
　　没有人。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裸着双足奔跑着，向着记忆中那个出口。地是如此冰冷，就如同怨灵的手掌。“谁在，有谁在！”
　　长廊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尽头，当她耗尽全身精力后，出口依然隐藏在黑暗中。
　　有童声顺着冰冷的空气袭来，低沉而冷漠的童声，在吟唱。
　　睡吧，不听话的孩子 。
　　睡吧，不听话的孩子 。
　　爱哭的孩子会被扔上那永无归途的小舟上。
　　刻上纹身，送到那遥远的彼方 。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剥皮哦。
　　谁在歌唱，谁在笑？
　　零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泪水却始终无法落下。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仿佛掐住了她的生命。多么像逢坂家前的那个女子。须堂么……
　　她回头，陌生小女孩苍白的容颜瞬间消失在她的瞳孔中。
　　远方有幽蓝的光泽在缓缓靠近。她靠在墙边，双手在沉寂中颤抖。冰冷的风掠起了她的发梢，她颈项处突然有人在缓缓抚摸着。
　　回头！
　　那个女孩歪着头，对她绽放了一个大大而阴冷的笑。
　　睡吧，不听话的孩子 。
　　睡吧，不听话的孩子 。
　　爱哭的孩子会被扔上那永无归途的小舟上。
　　刻上纹身，送到那遥远的彼方 。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剥皮哦。
　　小女孩没有张嘴，歌声却缓缓荡开。
　　她瞳孔中的光泽忽然消失，零重重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茧的笑容忽然映入了她的瞳孔中，茧伸出了手，零的眼睑却无力地闭合。

　　“姐姐……”她伸出了手。
　　光明从射入房间，满满的，都是阳光的味道。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又是梦么？真好……可是为什么，心中总是抑郁着？
　　对了，是姐姐。
　　姐姐，你回来，好么……
　　零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忽然变了天，沉重的云翳将阳光阻隔，淅沥的雨在窗前激起了细小而不绝的水花。
　　“没有光明了，”看着房屋忽然黯淡下来，零喃喃。“噩梦就要成真了么？”
　　那么，姐姐，你是不是也会归来了呢？
　　如果是这样，就让这个噩梦，永远存在我的生命中吧。
　　肩膀突然有了疼痛的感觉，但是相当微弱。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红蝶。
把红蝶和刺青相结合，相当于承上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