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圈》容思穆

6、生日宴

　　当你嘲笑别人是戏子，为何不想想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逢场作戏？或者假戏真做？
　　你看的见别人的风光或精彩，却不知道荒凉一梦二十年。
　　你说顾家的女孩幸福，当有一天你身处这个无可替代的位置你才知道。
　　我们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顾儇容

　　夜幕降临，“慢调”会所渐渐宾客云集，西装笔挺的英俊侍从恭顺接待那些华服而来的青年男女，顾家几代显贵，所交往者也都非富即贵，这些看似轻佻或孤傲的人，身上都有富贵人家不可掩饰的高贵。豪门的深，不是小门小户几步便称遥遥距离可以品味。

　　孟昭为博美人欢笑置办盛大宴会，口头上说的是庆祝故人归来，实则人人皆知慢调背后的老板便是顾家，在顾家的地盘与女主人并肩，况且这女人惹尽了多少风头，可不正是欣慰之至，更获荣宠。

　　想到这里那年轻的男子背又挺直了几分，接着宾客进来也多了几分飘飘然的得意。

　　约定的时辰临近，才有人发现这正主儿始终没有现身，有和孟昭不和的青年公子挑衅一般慢悠悠晃着高脚杯：“哟哟，这别不是借由寻我们开心，人都没请着也敢往请帖上写，孟少心机的很。”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来了么？”娇嗔带笑的声音平白止了将起的怒火，装扮华美的舞厅，大门陡开，红裙似火的顾儇容挽着身旁的男子款款而至。所有人定睛去瞧，那白色西装一如往昔，安逸温润的笑如流水潺潺滑过，有人大叫：“安哥！”

　　灯下似有水光流泻，美人红裙惊艳，孟昭一时也看愣了，片刻为挽回面子，抢过话筒道：“好了，终于人都到齐了。今天呢，是我们亲爱的容容的生日……”

　　他话音未落，就被台下窃窃私语打断，适才和他唱反调的男子“嗤”了一声：“什么叫做人都到齐了，何铭还没来你算个老几。”

　　孟昭反驳他：“我算老几？我算老几！我他妈今日能站在慢调给容容办生日宴你说我算老几？我告诉你，我还真不是跟你怄气你抢我那单生意，咱们哥俩好了多少年了，你背地里给我玩阴的，我还给你客气你真当我吃素的？”

　　顾儇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也不管是不是挽着谁，提裙摆上前硬生生插在两人中间：“我不管你们哪个吃素哪个吃荤，要给我过生日就过，吵架的都滚出去。”

　　眼见寿星发火，两边都有鸣金收兵之势，正是长叹一口气之时，有人为了缓和气氛，仗着五年前的交情亲昵搂过顾儇容：“小丫头这些年越长越漂亮了，这趟回来是便宜叶家那小子了，你说何铭也真舍得放你走。”

　　本来是一句恰到好处的恭维，熟料顾儇容懒懒掀起眼帘，头也不回坐在吧台旁喝闷酒，留下一头雾水的人面面相觑。有大胆的问安逸：“这是出什么事了？不会顾何铭让她嫁又把她給惹了吧？”

　　安逸甩开他勾肩搭背的姿势：“我要知道我不会杵这了。”抬头仔仔细细看了台上傻怔的孟昭，示意人去看，“他怎么回事，办生日宴？哪来的胆子跑这里办，顾何铭非整死他。”
　　人群里有人叹息：“容容回来待遇和从前没法比了。”

　　“比？还比什么。大哥说好听的把她当妹妹，说不好听的就是筹码。五年前娶嫂子闹得满城风雨，牺牲的还不是容容，五年后巩固地位，昔日的爱人拱手相让。我们这个圈子，一朝生死荣辱转换，还有多少虚情假意。诶，不过听说那个叶怀瑾长得很帅，也不亏吧。”

　　“说的跟花痴一模一样，要帅你怎么不去倒贴。我记得你当初死活的要跟个戏子跑，也就你能做出这样的事。”

　　说话的男人还在嘲笑连连，突然觉察四周静下来，安逸的眸子在璀璨灯光下愈发不真实，他低头道歉：“安哥，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什么意思？没有看不起那些哭哭笑笑做戏给人看的演员好比如欢场卖笑的女人，没有轻贱他们陪酒赔笑还要看人脸色……”安逸静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只是戏子。”

　　久坐不语的顾儇容，陡然轻笑出声：“是啊，不过是戏子，是我们这些滔天富贵可以轻贱的戏子，那我呢，我又算什么？算了，我懒得说了。”她抬起头轻唤：“孟昭——”年轻的贵公子见所有人瞬间将目光转向他，颇为风流的笑了，顾儇容不理会他花俏的动作，“今晚谢谢你。”她罔顾众人的诧异，越过人群在那人身前轻轻垫脚吻他脸颊，“傻子，不是为我犯得着吃这么大委屈吗？”

　　“容——”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吻，许多人等着一个解释。

　　顾儇容几不可闻的笑了：“如你们所见，这个男人为我举办生日宴，本来应该说是接风洗尘，而且是在顾何铭允许下，可惜都被你们误解成讨好我了。”

　　锦城顾家，说起最宠爱莫过顾儇容，想起每年那场声势浩大的盛宴，多少人咂舌。一个女孩的生辰，演化成上流社会富商云集的浮华宴，多年后只怕年色衰老都不会忘却那时夜韶明装灯火璀璨的奢华，年轻俊朗的青年男子携幼妹款款而至，青年西装落拓眉目俊朗，女孩红裙耀眼五官尚未长开已能见国色。年年值此盛宴，像是要经历一生的荣华，偏偏那青年男女都是一掷千金的无所谓，宴会愈演愈烈，女孩的生日，似古时帝王的万国来朝，男人谈笑间笔笔生意手到擒来，再无例外。

　　孟昭破了这个惯例，惹来的是多年至交都无法理解的猜忌和冷言讽语。只有顾儇容知道，不是她一时着恼说出那些不计后果的话，今天，这里宾客云集，她会站在高台，红裙迤逦，看这场盛宴不醉不归，各得其所。

　　顾儇容笑得无力：“你们更计较的是对我的好能不能被我的兄长记在心里，还是我这个故友到底开不开心。如果是后者，该怎么疯怎么疯，不要再讨论这些根本就没必要的东西好吗？”
　　众人缄默良久，顾儇容率先举起酒杯：“这一杯，谢你们记得我生日，谢我们几年交情甚至更久，谢——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们这面。”

　　从此以后，我顾儇容孤身犯下的罪过，与诸位无由。

　　百年后你们记得我，或者不记得，我顾家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哪一场宴会可抵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