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圈》容思穆

15、有人跟踪

　　黑色的路虎问问驶入永政公司地下停车场，顾儇容挡开年轻侍从的手一把从车上跳下，细长高跟鞋砸出巨大声响。

　　叶怀瑾正给公司高层下达开会的指令，面无表情侧望了一眼，才发现她心思并不在适才商讨的会议流程上，反而目光淡淡，看着停车场入口处，那儿停了几辆被保安拦截的面包车。从斯亚纳办公楼出来，她一直不对劲到现在，不仅避开媒体包围圈，还不时要求改走小道躲避尾随。
　　妖娆的红玫瑰如同我盛放的裙摆，我在其中终于笑得动容。
　　我的未婚夫和我不同心，总有一日他会因为我受到牵连为我而死。
　　这就是商场最残酷的法则，但我必须告诉他，我顾儇容曾经是什么人。
　　若他退缩，他不配为我的丈夫。所幸他未曾令我失望。
　　——顾儇容

　　“你比别人更加谨慎。”叶怀瑾的赞许发自肺腑，听在顾儇容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她颔首冷笑：“的确，因为我并不想早死。”

　　会议商讨红塔湾土地的利用价值，叶怀瑾坦言欲建别墅群与生态区比邻，竟然遭到高层一致否定，原本坚持的顾儇容在看了郦城的平面分布图后保持缄默。

　　叶怀瑾终于厌倦长久的沉默，重重将公文砸在桌上，厉声点名询问，都无一人敢于直面他的偏执，直到场面彻底陷入僵态，顾儇容伸手在触屏电脑上一划，圈出西区及其附近大片区域，放大数倍投影在墙上，似笑非笑挑眉让他看。

　　原来与红塔湾毗邻恰好是酒吧街，夜间喧嚣浮华，常有械斗发生，白日多社会不良青年流窜，扰民生事。富豪买房大多作为假日休闲，常年空置财产安全难以保证。叶家安保妥当并无此虑，顾儇容在法国却没少遭受当地流民侵扰，深受其害。顾儇容探听过许卓翊是酒吧街的龙头老大，凭他一呼百应的□□势力，若强势压下也没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安逸看中这块地，也是因许安两家世交缘故，至于叶怀瑾，她总觉得背后有些许阴谋，无从下手。

　　会议最终在一片沉寂中结束，顾儇容坐的地方还有淡淡余香，细细分辨可以闻出玫瑰的香气，像她一贯用的香水，清爽间带了情色的诱惑，叶怀瑾不可思议地在原位坐下，屈指叩击桌面，鬼使神差进入了公司的监控页面，后来安保人员为他调出停车场录像，白光大敞，将一切人物车辆收入屏幕。叶怀瑾指着屏幕中顾儇容收回腰侧的手，面无表情说：“放大。”

　　事实证明那个动作真的有猫腻在其中，安保小心翼翼将图片一点一点修复清晰，顾儇容华服之下隐藏暗扣，一个枪包露出半边角，隐隐可见黑色的手枪卧于其间。

　　明目张胆的动作，谁能告诉他，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她起了拔枪相向之心。

　　叶怀瑾神色凛然，转身问一旁吓出冷汗的助手：“今天下午尾随的那几辆车，究竟是什么来路？”

　　助理自己发愣了片刻，毕竟是女人，此刻已被画面中凌厉的杀气吓退，回想起下午对方追赶的架势，小腿一阵发软，哆哆嗦嗦颤抖着声音：“当，当时，当时以为是，是，是记者，我，我想要多看几眼，可…可…可是……可是顾小姐不让。”

　　说到这里叶怀瑾猛然打断她，阴测测的眼神看着屏幕。

　　屏幕中的女子连眉眼都有些陌生，简静的姿态勾勒狰狞的杀气，在华服包裹下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

　　记忆中的情人节，该是白衣翩翩干净的少年，站在心仪女生的窗下，待她翻墙而出，两个人牵着手奔走在海浪打湿的沙地，枕手仰望亘古永恒的星河，述说关于爱情与彼此。

　　或者也可以，泛舟湖上，桨打浪花，吟唱“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听到密码锁的按键音，顾儇容坐在铺满层层玫瑰花瓣的地板上，用历经世事的苍凉语调说一段很长的话：“自幼家族的优势给了我可以炫耀的资本，我可以像风一样穿过人群，不理会别人对我刻薄恶意的伤害。我从十三岁开始仰慕年轻的兄长，用旧式的话来说，他是长房长子从出身命运就被安排好，要在名利场浮华圈周旋换取家族维系荣耀的利益，而我心甘情愿以自身为饵，为他游走繁华之间，于是在权力中辗转的两个人相互交缠，终于成了不能公开的那一对情侣。

　　“聚散离合，我从来不知道，眼泪有那么多可以为一个人流。后来情关爱劫，命运将我们本该轰轰烈烈上演的剧目排布的面目全非。大伯父在外包养的二奶怀了孩子，可惜不该招惹的许家的中，后来那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女孩，谁能想到这对兄妹联手要置顾家万劫不复。再后来他们曝光了我和顾何铭的私情，我不能不顾顾家的颜面，就在五年前他们盛大婚宴落幕时出走法国，认识江临川，他待我极好，又拥有法国国籍，我为了长久的居留证，改名顾安素，和他成婚。才有了今日的斯亚纳。”

　　她向后仰起小小的脸，再无人前精明冷漠：“叶怀瑾，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四年的全部交代，你放过临川好不好？”

　　她说我已极其疲惫上流社会因为争权夺势而用尽手段的姿态，当你收获商人所求的一切，可否放过我？

　　像她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又自揭过往伤口，男人要是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叶怀瑾没把她从花丛中捞出来，反而靠着门目不转睛看她：“下午的事，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开门见山，的确是他一贯风格。

　　顾儇容稍有迟疑，面不改色和盘托出：“下午在斯亚纳楼下的确是有挖新闻的记者，但也有一部分，在战争年代被称为‘敢死队’或是‘死士’。我行事一向缜密，自然不会招来太多的娱记，本来以为是你行踪走漏招至，后来你让我签文件，我才在办公桌下发现监听器，知道有人利用他捕获我的信息，至于是否引你出门，我就不得而知。所以你要我走，我故意乖乖顺从，媒体包抄是佯装掩饰自己的身份，是为了不让混在其中的人知晓我已有了警觉。

　　“你大概不知道下午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连我也不知。但我猜了个十有八九，应该是和几年前锦城一桩爆炸案有关，警局记录在案，也是意外。制造一场车祸何其简单，不简单的是死去的人的身份。若我放松戒备，此刻真不知是否身首异处。”

　　一天内两次听她侃侃而谈，终于知道锦城一帮大老爷们纨绔子弟为何将她传为幕僚，上前要将她捞起，却听到下一句话从她口中飘出：“他们都在看，下一次，是你死还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