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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与原身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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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连续的清咳声伴随着素色幔帐被微风轻轻吹起一角而露出的瘦小身影微微颤动着,瘦削的背脊裹着一件青色暗纹的轻花白绫袄,阔花续青绫裙夹着白边,稍稍露出两双白嫩的玉足,水晶般的指甲被修剪得极为妥当,整齐圆润,让人看得不免愣了神。
“姑……姑娘。”一个长相秀气穿着淡胭脂色小袄的丫鬟朝床边挪了挪,紧张兮兮地皱起了柳叶般细长的两道眉。
“我无碍……”一极为清越明晰的女声倏然自帐中飘出,恍若少有人际的幽幽山谷中偶尔传出的空灵悠远声调,引得人不免驻足痴闻。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慵懒地抬出了帐幔,洁净的皓腕光滑如锦,只是略显单薄纤瘦。削葱根般的玉指扶着半透的纱幔掖起几分,两撇罥烟眉隐隐约约,浮在稍显疲惫的面靥上,两涡梨旋浅显,樱唇轻启,红唇齿白:“将早起时搁下的冰糖枇杷端来,躺下这么些时候,我是渴了。”
说着女子乜斜眸子看了丫鬟一眼,眼色氤氲着加上几分睡眼朦胧,好像仍未睡醒,稍显恹恹之色。
闻言身旁的丫鬟眉一挑,眼露喜色,急急转身张罗着人去热冰糖枇杷,又见女子已掀开了锦衾,就要下床,忙上前扶住替其更衣。
待理好已过了一个时辰,女子就半倚着榻,膝上置放着银貔貅镂雕的手炉,一青衣丫鬟将热好的枇杷上了,女子就着青瓷小勺,一口一口地小口咽了下去。
那穿胭脂色小袄的丫鬟见女子终于吃下了东西,心中欣喜,又瞧见女子只吃了小半碗便停了嘴,想起自家姑娘的苍白脸色与羸弱身子就要上前劝,却被看穿心思的女子笑着拦下了。
“我新好了病,吃不得这么多。”女子恬静的面容上漾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静好只是仍有些病态。
“若只因饥便口不择食,到时反倒不好。”女子说着,将瓷碗轻轻地扣在红木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转眸看了眼房间装潢,忽然开了口。
“回头将这字画撤下。”看着房内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女子蹙着眉如是道。
丫鬟一愣,抬头看见了那幅用驼线精心装裱过的山水画,笔触豪迈,肆意张狂,画得倒不是十分好,右下还添了个“第一将军”的红色印章,让整幅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姑娘不是日常素来宝贝这幅画的吗……”丫鬟惊讶地看着女子,随后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慌忙地垂下了头。
“你不必这般小心……咳咳”女子和顺一笑,面带善意,正准备出些关怀之言,就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有些僵硬的脊梁一颤一颤的,带动着本身就没有多少的皮肉,虽然她咳得不甚厉害,却还是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姑、姑娘,奴婢这就给你端药去!”丫鬟自然心如火焚的着急,提拉着裙子就快步地朝外去,也就顾不得取画了。
“哎哎哎……我没事!”女子不过咳了一会儿便强行忍下了喉头的痒意,瞧着丫鬟离去的背影,略微无奈地顿了顿足。却也无法,就干脆自个儿找了脚踏,愣是踩上去踮脚将那幅画取了下来,而后轻轻拍打了那幅画几下,因是先前丫鬟们都不敢碰这幅画,原身也把这幅画当做心头至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更不敢动了,于是上面便积了不少灰尘,被女子这么一抖落,地上便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埃。
没错,先下这具身子虽还是那具身子,但里面的内核已经换了。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因为一场大病离开了,林珊珊,一个枉死的现代灵魂便趁虚而入,接下了这个被鬼差视为烫手山芋的病秧子身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林珊珊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唉叹了一口气,将画卷了起来,收进了角落里的红木箱子,还牢牢地上了三把锁,抿着唇心里暗暗道:便让前身的事都过去吧。
心里正想着,那丫鬟便端着一碗汤药来了。
林珊珊自她一进门便发觉了,看她端得满满的药汁,却半分不撒,暗道一句好本事,纵是早对这名门里受过专门调(和谐)教的丫鬟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张口咂舌。
待她走进了,林珊珊看见那黑糊糊的药汁,方才的心情全没了,脸也拉下来,可也知这药不喝不行,遂是一咬银牙,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尽,却又是忘了身子上的不便,刚喝完便咳了起来,药也吐出来不少。
一旁丫鬟见了,忙去拿了帕子上前服侍着拭掉了唇角残留的药渍,心疼地碎碎念道:“姑娘身子刚好,怎禁得住这般折腾,便是以前也是小口小口抿的,这么好了就不注意了呢……”
林珊珊知她是真心关心,想要开口却又一下子想不起这丫鬟的名字,低下头看了眼她穿着的绣花线,上面绣着柳枝,当下脑子里一根弦搭上了,脱口而出:“柳枝!”
丫鬟被这一叫慌了手脚,也不知林珊珊是无意之言,就忙俯下身子行了个礼,额上渗出了冷汗,以为是自家小姐怪她多嘴,当下就揣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在胸膛里跳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轻轻地开口:“姑娘何事?”
林姗姗怔了怔,方才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却见柳枝这般阵仗,私下后悔方才冲动之举,又想不出措辞接上,忽然想起了先前柳枝服侍时的冒犯与拘束,心下生疑,便犹豫着开了口,“一直都是你照顾我?”
“不是啊。”柳枝见林姗姗不是问罪,登时心中的石头便落了地,却仍然有些不放心,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回答,“原先冬至姐姐也在的,不过前些日子打翻了药罐,就被将军罚了三十板子,现下还被关在屋里,说要过些时候等人牙子来了发卖呢。”
说着说着柳枝就露出了悲伤神色,想起了先前冬至对她的照顾,鼻子一酸,就要滚下泪来。
林珊珊想得没错,原先的确是哪个唤作冬至的从小服侍,柳枝是近些日子拨来的,原先只是二等丫头,后来冬至被打后,才升作大丫头伺候她的。
看着柳枝哭得梨花带雨,林珊珊心里一揪,了解过古代历史的她知道这些丫鬟的命向来都不是由自己把握的,家生子还好些,外面买来的便是打死了也无处伸冤。当下就心生怜悯之心,不顾忌身份地蹲下身用帕子轻轻地给她拭泪,心里又想起了许多关于原身的事。
原身的名字是林璧和,自幼父母双亡,因为其父曾经对宁远侯有恩所以林璧和被接到了京城的宁远侯府上,被宁远侯收作义女,当时宁远侯家的三少爷慕容耿云正与宁远候闹得厉害,铁了心要出去闯一闯。林璧和和他比较要好,就对他好言相劝,慕容耿云性子火爆,几次被她弄得直接摔门而出,甚至几乎要动手打她。但林璧和依旧坚持不懈,最后竟然劝动了这位大少爷,让他至少不再嚷嚷着要出去“混江湖”了。
后来为了磨练慕容耿云,宁远侯把他扔进了军营,不管不问了几年,慕容耿云竟也打了几次胜战,回朝就顺理成章地被皇帝封作元帅,另赐了府邸。后来宁远侯去世了,大少爷慕容耿善继了爵位,慕容耿云担心林璧和没人照顾,就干脆把她接到了自己府上。只是林璧和身子弱,慕容耿云又是个粗人,几年下来得了不少病,甚至还几乎濒临死亡,这才给了林珊珊可趁之机。
林姗姗想到了自己日后寄人篱下的生活,又是不住的叹气。
而且更苦逼的是,这位慕容将军和林璧和姑娘日久生情,却又碍于表面兄妹的身份,这才没有谈婚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