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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贰事 黑金古刀 【吴邪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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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可以一整天都不和他说一句话。。。挨千刀的闷油瓶,他站在那小哥的房门前如是想。
那闷油瓶来他的古董店也有四五天了,可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四五句。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对着房梁发呆。偶尔失踪几个时辰,问他去哪儿了也不回答,简直是要憋死人了!
小三爷很郁卒,但是还是稳了稳心神,敲响了小哥的房门。
门瞬间就开了,吴邪严重怀疑他压根一直都站在门后,就等别人敲门。闷油瓶子那对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无声的问他“有何贵干”。。。
小三爷更加郁卒了,咬了咬牙还是很尽责的将王盟刚交到他手里的信递给了闷油瓶。
【大侄子,我和潘子晚上过来。记得烧条醋鱼。三叔。】
闷油瓶看完信,把那皱巴巴的信纸还给吴邪,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就想关门 ——
彻底郁卒了的小三爷“碰”的一声用手卡住门框,咬牙切齿的对闷油瓶说:“小哥,家里没菜了,劳您驾陪我去趟菜市吧。”
于是,老城区下只角最热闹的菜市里,就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丝麻长衫、完全冷然的陌生男人,被吴家小三爷拖着到处砍价。
“小三爷,这位没见过啊,贵府的亲戚?”卖蜜瓜的阿贵一脸讨好的凑上来问。
“嗯,算是吧。”吴邪抱起一个蜜瓜,掂着分量,心里计算着价格,“这瓜最多值二十分,小爷抱走了啊~”说着从钱袋里摸出两枚十分镍币。
阿贵苦着脸收下钱。吴邪一扭头,却发现小哥站在旁边的家禽摊子那儿,盯着一群刚孵出来的小鸡发呆。
他不禁好笑,难道这闷油瓶喜欢小黄鸡?
这一个闪神,蜜瓜摊子旁边就挤过来一群人,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其中一个穿着灰脏土袄的人硬是把小三爷推了一个踉跄,而且连道歉都没说就侧身跑了开去 ——
不对!
“你大爷的!”吴邪一摸(和谐)胸口立即大叫起来,“小爷的钱袋 ——”
张起灵一听到吴邪的叫声马上转身,顺着他的视线锁定了那个偷儿之后,抬脚踏上放满蜜瓜的木架子,竟然腾空跳起,从人群的头顶上跃过,落地之后只离那小偷几尺远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吴邪快:怒火中烧的小三爷操起手边那个黄澄澄的金丝蜜瓜,狠狠的往那小偷头上扔过去 ——
直接命中。张起灵同时敏捷的一跳,膝盖顶着那人的后背就将他摔在地上死死压住。
小三爷这才慢悠悠的拨开人群走过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送官!”
在巡捕房里耗了不少时间,等两人提着食材回到西泠印社的时候,夕阳都已然烧红了。
吴邪才踏进大门,就听到王盟心急火燎却又战战兢兢的声音:“这位爷,求您别碰这青玉盆,乾隆年间的真品啊,要是磕着了老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嘿嘿嘿,怕什么,磕坏了我另赔你一对儿北宋的~”黑眼镜边说着边把那青玉水仙盆放在指尖颠来倒去的转悠,吓得王盟简直要哭了。
“齐团长,”小三爷开了口,“这件青玉盆现值三万法币,而且小爷我只收中华书局印的五元劵。”
黑眼镜闻言立刻将盆放了回去,哂笑着说,“哎呦,小三爷恕罪,您这儿好东西太多了,没忍住~”
抬头却见张起灵一言不发的拎着满手的鱼、瓜和菜拐去了后堂,“小三爷您可是真能耐,”黑眼镜感叹道,“能差动哑巴张跑腿的,除了四阿公,您可是第一人了。”
吴邪不以为意的甩了甩挡在眼前的短发:“过奖。”一边将提着的所有食材往黑眼镜手里一塞,对着他露出一个清新的笑容,“麻烦齐团长也来厨房帮个忙吧。”
厨房里一片忙乱 —— 正确的说,是王盟一片忙乱。左手兑勾芡,右手切豆腐,嘴里还不停的吩咐:“齐团长,劳您把笋扒一下!小哥,您不要看了,那鱼活不过来,您给洗洗呗!老、老板,那锅要开了,您倒是给揭一下啊!”
“王盟你是越来越长胆子了,敢要我帮你揭锅。”吴邪蹲在地上,拿一根葱白的手指戳着那只金丝蜜瓜,“下个月扣一半的钱。”
“老板!!”王盟彻底绝望了,哭丧着脸把手里的豆腐碾得粉碎。
小三爷却视而不见,坚信自家的伙计就该如此忍辱负重。起身却是一径小跑到闷油瓶身边,向他伸出手去:“小哥,你那把弯刀借我一下。”
闷油瓶正对着一条肥硕的桂鱼不知道想些什么,闻言也不多问,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了吴邪一会儿,竟然真的转身回房拿了那柄苗刀给他。
“哼哼,”吴邪挽起袖子,玩心大起,“小爷今天要杀个瓜!”话音未完就高举起苗刀,气势如虹手起刀落 ——
苗刀却只浅浅的切入了瓜皮里,卡在瓤肉之间再也动弹不得了。
“小三爷,您这也太手无缚鸡之力了~”黑眼镜闷笑不已。
“是这个瓜没熟,小爷明天就去找阿贵算账。”吴邪拽着苗刀的柄,却怎么也拔不出刀来,圆润的脸涨得通红。
闷油瓶却走了过来,伸出奇长的两根手指,看似轻巧的在刀背上一敲 ——
整把苗刀“哗!”的一声直切而下,登时就把肥厚的金丝蜜瓜一劈为二。
小三爷愣在那儿足有两分钟,转身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小哥,以后砍瓜切菜的活儿都交给你了。”
就这样闹腾了足有两个时辰,当吴三省和潘子踏进西泠印社的时候,桌上的菜早都上齐了。
糖醋凉拌云耳,油焖春笋,西湖莼菜汤,荷叶粉蒸肉,鱼头豆腐,八宝童鸡,还有王盟特制的大醋鱼,塞了满满一台水曲柳八仙桌。
吴邪迎上去,嬉笑着叫了声三叔。江浙辖区的吴师长立即就绷不住那张冷面狐狸脸了,抬手揉了揉大侄子的脑袋:“怎么样,那两人没为难你吧?”
“谁敢为难我啊。”吴邪摆下最后一副碗筷,“小爷我可是把那闷油瓶子和黑眼镜制得服服帖帖的。”
“哼,三叔我还不知道你,也就嘴上机灵。”吴三省把黑貂大髦脱下,潘子立刻接手给挂里屋去了。
各人听到动静都来到了外厅。宾主相见,让座入席,自是无话。
吴三省朝南正坐,他的副官潘子总是坐在他左手边。黑眼镜坐了他右手边的次席,然后依次是闷油瓶和吴邪。
“吴师长,闻名不如见面呐,”黑眼镜看上去非常擅长这种酒桌场合,端起酒就流水似的敬着,“师长霸着这江南的肥油地界十年了都没人敢动,就冲这个,瞎子我服~”
“两位太谦虚了嘛,”吴三省笑的一脸狐狸样,举起酒杯啧了一口,“军里都知道,张上尉和齐中尉,是北洋军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刀和军炮啊 —— 两位能来杭城是我吴三省的荣幸。”
言毕,黑眼镜和三叔又是一阵嘻嘻哈哈不明所以的相互恭维。吴邪和潘子也少不了打趣寒暄几句。
只有那闷油瓶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低头吃菜。他夹菜的动作很轻,似乎是轻的没有用任何力气。但是吴邪知道,那是因为他手腕力量极大以及对自己动作的把控力极端准确的原因。
非常奇妙,小三爷天真的想着。
“听说两位团长原本各自手下才四百多人?”酒过三巡,吴三省抽出一根烟递给黑眼镜,“一般的团都要近两千的编制了嘛。。。”那老狐狸脸上露出一丝明知故问的不解。
“养一群狗不如养一只狼。”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那闷油瓶此时居然发话了,全桌的视线立即齐刷刷的扫向他。
没成想,张起灵这句话说完又开始没事人一样吃菜,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似的。
“哈哈哈,可不是吗,”黑眼镜立即出来打圆场,“人多未必好办事。你吴师长不也是吗,号称四万人的一个师,实际上才一万不到,拿着党国的四万份饷银同时还干着淘土和倒军火的营生。。。这几年赚的不少吧?”
“好说好说!”吴三省眯起眼吸了一口烟,“养活兄弟们罢了。”
“说吧,”闷油瓶突然放下了筷子,抬起眼看向吴三省,“为什么找到我们?”
“吴某要夹一次大喇嘛。”吴三省也不绕圈子,说的直接,“这杭城以北五十里的萧山下面一直有一座疑似南宋皇陵的古墓。绝对是个油斗。”
“吴师长既然一直知道那斗,为什么不自己去淘一把呢,”黑眼镜也问的直接,“明知我和哑巴的价码高,何苦一定要分我俩一杯羹?”
吴三省又笑了起来:“两位在道上并称南瞎北哑,这种油斗自然是要找最靠谱的人去才能淘干净。不请你们请谁?而且。。。”他顿了一下,“在找到那死人墓之前还必须过活人关 —— 盘踞在萧山的流寇。那帮流寇也算是我军火生意的老雇主了,不好撕破脸。所以请二位面生的出个马。”
闻言,吴邪不自在的动了动,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一口了。。。三叔说的那一身肥膘的流寇,他可是熟得很。想不到三叔如今为了那皇陵里的明器,竟要。。。
“哎呀,难怪道上人都喜欢叫吴师长老狐狸,这剿匪倒斗一石二鸟的伙计,还真的只有我和哑巴能干成了。”黑眼镜的表情隐藏在那墨镜之后,看不真切,“这活儿我们可以接,但是从四阿公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们除了最贴身的近卫兵之外什么都没带,连把像样的枪都没。”
“这个好办,”吴三省给吴邪使了个眼色,“明天带两位爷去戏园找解子。钱都记在店里的账上。”
吴邪点了点头,想到明天能见到小花,这心情才好了一些。
最重要问题谈妥之后,两厢无话,很快便散了。吴邪也发了善心,没要王盟留到关店门就放他回家去了。偌大的店里就剩下他和闷油瓶两个人。
小三爷慢悠悠的把榆木大门关上,落了锁。镂空雕窗外吹来的初春晚风清爽宜人。吴邪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窗也关了上。
回过身来,却见那闷油瓶蹲在一架挂满了灰的货架前面,伸手从架子最下层掏出一件长长的、蓝灰色布包的物件。
闷油瓶把这布包放到茶几上展开,赫然倒出一把四尺余长的长刀,刀鞘通体墨色,鞘口镂着繁复的金刻花纹。
闷油瓶眼中闪过一丝光,他一把拔刀出鞘。只见那黝黑的刀身在灯光下泛出凌厉的金色光泽,和爷爷笔记里记述的那把元代的黑金古刀是一模一样。
吴邪惊讶的说不出话,因为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购入了如此绝品的龙脊背。
闷油瓶握着刀来回挥了几下,显然十分逞心如意,便开口问:“多少钱?”
这下可是难住了吴邪。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买入时的价,自然也就不好估计该多少出手。况且,买家可是小哥。。。
想了一会儿,吴邪道:“真正的宝物都是无价的。小爷我真的记不起来什么时候收的这龙脊背了,小哥你要是喜欢,我和你换吧。”
闷油瓶微微挑了一下眉,无声的问,换什么?
“你那匹黄色的马,就是挺瘦的那匹,”吴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爷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其实就喜欢,和我小时候骑的那匹叫驴蛋蛋的马很像。我用黑金古刀换你的马,行吗?”
“成交。”闷油瓶说着,一把收刀回鞘,动作干净利落并且带出一片光影。但是吴邪还是没有错过他嘴角那弧度极小的微微一翘。
小哥笑起来很好看呐,小三爷天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