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贱人之何尔萌》意马

1、章一

　　（章一）
　　我叫何尔萌。

　　初中以前叫“何尔猛”，听说是老爸给取的名字。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老爸正迷恋各种中国古典文学，所以就从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中特意选取了这两个字来做我的名字，据说其中寄托了对我文武双方面的深深期许。后来我通过这个名字联想到了兰陵王的形象，不由得也觉得老爸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取完名后还美其名曰雅俗共赏。

　　我当时恐怕没有发表意见。

　　据说我妈反对来着，被镇压了。

　　直到十五岁初中毕业前夕，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晚自习放学骑车回家的路上，因为实在是太过于风驰电掣一骑绝尘，以致于在躲闪行人时一不小心跟一个身穿另一学校校服的满脸火山坑的同学撞在了一起，他的二八大自行车“咣”一声倒地，我跟我的爱车一起压在了那位同学的身上。

　　从他的嚎叫声来看，我感觉他一定是很痛的。

　　我深感歉意地爬起来，刚想说点什么，他就对我咆哮起来：“找死啊你！不就是破八中的么，吊什么吊？老子明天找人闹你去！”

　　其实是他不对在先，他居然一边骑车一边看历史书！我当时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心想你侮辱我可以凭什么侮辱我的母校！我爸可是托了人找了关系才把我送来这所了不起的市重点学校的！当下咽不下这口气，就跟他打了起来。

　　后来他掉了两颗牙，我没事。不过我把路边停着的一辆崭新的奥迪A8给砸了。

　　其实我不是有意的。当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那车是奥迪。早知道是奥迪就拉那位同学到旁边国产SUV那儿打去了。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妈跟我爸吵了一架。

　　“都怪你起的破名字，本来就是个管不住的野性子，你还让他‘猛’，猛什么猛？这下猛大发了吧？砸了人家奥迪，你说咋赔？”

　　老爸理亏气不短：“没事，大不了把我的车抵给他。”

　　我妈嗤之以鼻：“就你那陈年桑塔纳？”

　　老爸提高音量骄傲道：“你别瞧不起我们那宝贝车，那是古董！我可是咱们市最早一批拥有私家车的人唉，要不你当初怎么能跟了我……”

　　“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你说你当初大学里课题做的好好的，眼看就要提副教授了，可好日子刚过了没几天，你死活要跟人下海去。就你那古董脑袋是做生意的料吗？看别人风生水起你就眼红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混不下去不还是得滚回来……”

　　“行了行了行了……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么，咱吃得饱穿得暖每天桌上也能见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我爸压低声音，“别说了啊，儿子写作业呢。”

　　没错，我爸也是风风雨雨里闯荡过的人。只不过赶了个时代末班车，加上脑袋太顽固——这个没办法谁让他原先是搞学术的——所以后来生意没做成，还赔了不少。我妈虽然口上不留情，但那也是近几年更年期的缘故。她原先挺温柔的，我爸消沉的那段日子，她一直撑着整个家，不吭不响吃了许多苦。

　　近几年来我们家似乎慢慢又好起来了，老爸虽没有做成自己的老板，但在单位里大小也是个领导，手下少说也有两三号人马。钱挣得不多不少吧，刚好够我吃好穿好。就是有一点——我妈是真的老了，很明显的老了。唉，看看以前她抱着我时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照片，真想叹一口气。岁月是把杀猪刀，婚姻真是美貌的坟墓啊，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硬是给时光折磨成了我妈。

　　我不由得想，将来我老婆得是啥样啊……

　　他俩的架还没吵完。我妈安静了一阵，道：“唉？咱们不是在说赔钱的事情么？”

　　“唉对呀，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老爸顿一顿，“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改名字呗！”

　　……妈，你不是在说赔钱的事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过听到战火蔓延到我身上，我立即就坐不住了，扔下笔跳起来就跑到客厅去。想表示一下说我赞同改名字，但突然想到要挥别陪伴了我十五年的乳名了心里好像又有点舍不得，于是当下没有说话。

　　只听我爸反抗都没反抗就屈服道：“那改什么名字呢？”

　　我妈叉着腰往窗外瞟了一眼，刚好看到了楼底下“萌萌幼儿园”的霓虹大灯，于是当下就毫不犹豫道：“就改名叫‘何尔萌’！‘萌萌……萌发’的‘萌’。”

　　我当场吓哭，忙想阻止她：“妈，我不要……”

　　不过大概反抗的声音有点小，直接被忽视了。只听我爸拍案惊奇道：“什么？‘萌’？男孩子怎么能叫‘萌’呢？”

　　我妈用比他更大的声音道：“怎么就不可以叫‘萌’？你就不能让我们家儿子文静一点可爱一点吗？”

　　我听到此话当时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纷纷从衣服细密的针眼里冒出头来。

　　我哭丧着脸求道：“妈，还是不要了吧，‘何尔猛’挺好的……”

　　我妈理也不理我，对着我爸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改名字！”

　　我感觉我的发言权被蔑视了。但是我当时完全没有反抗。因为听说砸了奥迪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我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此刻绝不是发表任何言论的好时机。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尔萌”就“何尔萌”了。尽管后来我得知了那辆奥迪只是碎了前挡风玻璃而已。还上了保险。

　　于是我就这样华丽转身，改了名字。我知道我妈中意“萌”字很久了，我出生的时候她就企图劝说我爸给我取名叫“萌”来着，结果可能是因为她年轻时候太温柔了，所以被镇压了。她当时要是拿出现在的一半气势来，我绝对没可能叫“何尔猛”。

　　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都会执着于自己的某些喜好，就好比我爸喜欢“猛”字，我妈喜欢“萌”字，我就对这俩字都没什么感觉。

　　不过也是，喜欢一样东西大概就是自己对它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吧，近乎痴迷，别人也许不理解，但自己就是没有办法不喜欢。

　　我的名字的由来，就是这样。

　　后来也想过自己偷偷再去改个名字，但是秉着事不过三的原则，我再三放弃了这个念头。

　　其实具体原因是那时我已经办了身份证和人生第一张银行卡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决定暂时先不改名字了。等哪天忍无可忍了再改不迟。

　　其实“何尔萌”这名字听久了也就习惯了，辨识度高，也确实挺可爱的……

　　不过，悲催的是，自从改了这个可爱的名字，我的个子就再也没有长过，高二时永远地停留在了曾经的辉煌——一米七六上了。

　　没错，以我初中的长势，我是辉煌过的。我甚至一度以为我将成长为一名狂野彪悍的大汉。直到高中湮没于人海。

　　不过也没关系，个子矮我可以打小前锋嘛，机动性灵活性还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