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夜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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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蓉坐在油壁车里，撩开车帘往外看，前面骏马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正是尹绯宇和她老哥。
据说，这俩人曾在悦来拼酒，都是倚栏豪饮千杯不醉的人，却没想到棋逢对手，于是倾盖如故，竟成了莫逆之交。
剧饮千杯男儿事……男人呐……
舞蓉心里感叹一句，竟有少许欣羡——酒这玩意，她是沾杯即醉的，可开不得一点玩笑。
舞蓉的神色落在红袖眼里，便成了另一种意味，红袖笑问：“妹妹觉得他怎样？”
红袖略带暧昧的眼神在舞蓉和绯宇身上来回几个兜转，舞蓉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含糊的答：“比周贤好。”
这样的回答倒是出乎红袖的意料，她愣了愣，还想再问，胃里却突然一阵翻滚，然后便是一阵干呕。
晕马车？舞蓉一惊，慌忙扶住她，顺手就把车上窗帘给扯了，叫停车。
红袖摇摇手，面色绯红，低声道：“别，我可能……”话说到一半，又把身子转向一边，干呕。
“嫂嫂，你……”舞蓉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人已经叫起来：“嫂嫂，你有孩子了？！”
红袖羞红了脸，点头：“应该是，我月事有两个月没来了。”
这还有错了？！舞蓉满心欢喜，出声道贺：“嫂子！恭喜你！”
前面鹤龄听到动静，驱马过来，问：“袖儿，怎么停车了？”
舞蓉大笑，凑到鹤龄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鹤龄勒着缰绳的手竟微微颤抖，舞蓉眼前一花，他已经翻身下马，钻进马车，再一把搂住红袖，动作一气呵成。
人家你浓我浓，舞蓉只好干咳一声下车，回头，车上幸福的俩口子让她微微有些怔忪。
斜刺里蓦然伸出一支手来，舞蓉抬头，尹绯宇坐在白马之上，一身青衫磊落，笑着对她发出邀请：“上来！”
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她几乎是痴傻的交出自己的手，双掌相抵，绯宇趁势一带，舞蓉身子一轻，人便坐在了马上。
她身后便是他的胸膛，他长笑数声，她甚至感觉得到他近在咫尺的胸腔在震动。
下一刻，耳边的景物便如风驰电掣般迅速向后移动，清爽的秋风扑面而来，尹绯宇一手紧扣在她腰上，在她耳边道：“别怕。”
舞蓉放松下来，闭上眼，点头：“好，我不怕。”
尹绯宇驾马一气跑出数里，早把鹤龄他们丢在了脑后，两人在一处银杏树林停下，他抱她下马，拉着她的手在树林里漫步。
地上积了一地金黄，微风过林，扇形的树叶如蝴蝶般翩跹而落，在空中打着旋飞舞。
舞蓉被地上东西搁疼了脚，移步一看，竟是一粒粒掩盖在树叶之下的白果，她忙仰头，只见头顶枝条上的果实竟结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嘿，可惜没带竹竿来。”舞蓉感叹。
“要竹竿干什么？”尹绯宇栓好了马，道：“我上去打，你可在下面接好了！”他说罢就施展轻功飞身上树，足尖在枝干上一敲，白果便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舞蓉抱头躲开，一边喊：“你慢点，我拣不急！”
头顶上又是一阵唆唆的响动，白果如雨点般打下来，舞蓉在地上跑，尹绯宇的身影就在树干间穿梭，所过之处，白果落了一片。
这人分明是在耍她，舞蓉怒了，却不防脚底一滑，眼看就是要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无可挽救。
她一头栽在他身上，尹绯宇闷哼一声，抱怨：“怎么这么重……”
两个人靠得太近，舞蓉看着他成熟而英武的侧脸，迷茫、恍惚，她如定格般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我……我去拣白果。”舞蓉弹跳起来，慌忙去捋耳边碎发。
尹绯宇笑，只当她害羞。
当天晚上，鹤龄不知从何处弄了艘画舫，拉了一行四人去游湖。
船舱外，酒喝到兴处，鹤龄击箸而歌：“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
外面男人尽兴，舞蓉和红袖自没理由去搅和，红袖拥着薄衾靠坐，眸光一直锁在鹤龄身上。
“跟了鹤龄这么久，从没有想过他也有像孩子的时候……”红袖轻声道，脸上的笑得简单而满足。
舞蓉不说话，只是回应给红袖一个微笑，她走到舱口，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蓝蓝的天上弯弯的一弧，像寒冬里结在玻璃上的窗花。
“舞蓉，出来！”甲板上尹绯宇出声招呼，舞蓉手上一暖，人已经被他带出来。
“这么冷？”尹绯宇皱眉，两只大掌相合，将舞蓉纤手牢牢包在其中，身后一声轰响，却是鹤龄点着了烟花。
七彩烟花映在澄澈的湖水里，天上水里都是一般绚烂，再配上在水中轻荡的画舫，整个世界都便得不太真实起来。
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道：“我听鹤龄说，你成了镇上魔星了？”
魔星？魔星干我什么事？我做我的张舞蓉。舞蓉仰着脖子看天，耳边炮仗的轰鸣让她有些迷糊。
“你不担心么？舞蓉，你要嫁不出去了。”
舞蓉脖子痒痒的，他的声音离她那么近，熟悉却又陌生：“舞蓉，我让你成了魔星，我来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舞蓉惊诧，转头，和他目光相交，她心里猛然如鼓敲，然后，他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那一日游湖之后，尹绯宇便匆忙返回南京，只留下一句“等他”，快得连舞蓉都来不及消化反映。
男儿千金一诺，数月之后，她等到了江南尹家千里迢迢送来的聘礼。
舞蓉一个囫囵觉起来，便听见金氏张罗着让裁缝为她量体裁衣，舞蓉迷迷糊糊，木偶似的由着一群人摆布。
金氏满面慈爱，她原本还在为女儿婚事发愁，如今忽然冒出一尹绯宇，品貌家世样样出色不说，最重要的是对女儿情根深种，为人父母者，得婿如此，还有什么他求？
忙活了一个上午，舞蓉伏在榻上休息，红袖挺了个大肚子进来，数落道：“瞧你懒成这样，等做了尹家媳妇，看你婆婆怎么教训你。”
红袖和鹤龄俩人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滋润了，张峦本来是不肯承认红袖这媳妇的，可一听有了孩子，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老人家亲自让人将红袖接进了府，生怕亏着了他家未出世的小孙子。
舞蓉懒洋洋的翻身，苦尽甘来，她身边的嫂嫂面色红润，少了从前的清冷，多了分贵家少妇特有了富态和矜持。
守着自己夫君，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简单生活，像红袖一样，平淡却纯粹的幸福……是自己一直的追求吧？如今，这种生活就摆在面前，触手可及，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心痛，还会觉得惶恐？
舞蓉脑中闪过祐樘的影子，小时侯万安堂中那个懂事的叫人心疼的孩子，长大后文华殿中那个心怀天下的太子，祐樘……那个在仁寿宫的庑房里，卑微的请求她爱恋的的祐樘……
舞蓉心里一抽，猛的翻身，坐起来。红袖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舞蓉茫然摇头。
当晚，舞蓉收拾细软，结被为绳，缒窗而逃。
皇帝袞冕
皇后翟衣
皇太子袞冕
皇太子妃翟衣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夜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