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流漓》深海听琴

23、二十二

　　初阳湖畔，雨后的夜风很凉爽，一扫前几天的燥热，只是人少了些。星星点点的灯光映衬下，越发显得寂寥。严之伟走在我旁边，错开几步的距离，双眼往前望着，很认真地欣赏风景。
　　“你想撮合他们？”冷不丁他忽然问了我一句。
　　“嗯？嗯。”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反而使他为难。虽然子俊看上去挺多情，但是他并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他的声音放低，更添了几分魅力。
　　“严先生同他很熟？”
　　“今天是第二面，他为人比较单纯，却不会将自己的恋情宣之于口。我，只是猜测罢了。”他回过头看我，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林小姐会不会理解同时爱上两个人的心情。”
　　“同时爱上两个人吗？”我有些疑惑。
　　“不过林小姐应该不懂吧，大多数人一次都只会爱一个人，心里的位置就那么大，又如何容得下别人。但是，如果是你的朋友呢，心里装了两个人，那个无法专心对待，这个又放不下。”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惨淡，“其实很辛苦。”
　　我无言以对，“严先生有这样的经历？”
　　他转过头注视波光粼粼的水面，并未回答我。
　　“一个人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得不到也忘不了的人，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个如心头朱砂的人会渐渐变淡，而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会是另外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也许会与心里的人类型完全不同，但这个人却也会因为印上岁月越来越离不开。所以，交给时间吧，总会解决一切。”我犹豫着想说些宽慰他的话，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能不能解决他的困扰。
　　他却一直沉默着，临了我同他分别的时候笑了笑，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我的肩头，价格不菲的西装上有种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我有些恍惚却听他说，“与林小姐做朋友是件愉快的事，但是，就因为你对所有的人保持同样的距离，与你做情人恐怕得大伤脑筋。”
　　“是吗？”我有些惊讶他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或许吧。”或许同我在一起的人太难得到我义无反顾的信任，太难得到我热情的回应，虽然我本身也不是感情激烈的人。不过，与其说我太过冷情，不如说是长久情感的压抑让我不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也不一定是坏事吧，起码自己不会太受伤。这么看，实则，我太过自私，这也是我为什么仅仅创造他们交谈的机会，言行上却尽量撇清。
　　“所以，我挺羡慕安团长，能得到你的真心。”他点点头，语气很真挚。
　　我有些错愕，“我以为严先生对我这样的性格有些反感呢。”
　　“怎么会。从前我听说林小姐身体不大好，我以为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为那样的人牵动旧疾怎么也不会是陌生人的地步。”他瞧着我，仔细解释着，成功地激发出我的好奇心。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却听他语调一转，难得的幸灾乐祸，“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他的，这样的事，让他纠结一阵才好。”他扬了扬手臂，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暮色间。而我，我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他的越来越模糊的影子，伸手摸了摸西装柔软的料子，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其实，我才疑惑，安若淏对我是什么心情呢。我与他，少年时两小无猜，当年估计都没想过，过了这许多年，会成为这样的关系。可是有什么呢，草率决定自己的未来，甚至不知道现在的他的习惯爱好、职业，都只是因为我对这些都不大在意罢了。我恨过王守仁，但真正，我更恨的是自己啊。所以，严之伟不该羡慕安若淏，他该羡慕的是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所改变的我。
　　安若淏从小的时候就很受大家欢迎，虽然老是闯祸，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得到了所有小朋友的认同，所有的孩子都想成为那样反抗大人的英雄。于是，他们心甘情愿将心爱的玩具送给他以成为他的朋友，心甘情愿听他的安排做一些调皮捣蛋的事。我是如何同他要好起来的，大概是因为我在安叔叔面前为他说了好话吧。与我心里的叛逆不同，我面上是极其听话的孩子，我会听爸妈的话，也不会跟同龄孩子打闹把衣服弄得一塌糊涂，我还会带好弟弟，不让他到处惹祸。大概就是所谓的邻居家的孩子。可惜，我至今有些遗憾，那是我一生中最该调皮的日子。所以严格来说，其实我算得上孤僻了。以至我妈怕我没有同龄人来往，和安若淏的妈妈领着我和安若淏进行第一次见面。虽然我和安若淏家离得不算远，但因为我很少出门玩，与他也只有擦肩而过的几次偶然吧。
　　“我听说过你，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学究一样的又古板又冷漠的人。”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骂我。
　　“我也听说你，一个又调皮又不听话的小鬼。”我虽然不大爱理人，但其实我心里有着自己的骄傲，所以我回骂了他。实际上他比我大两岁，个头还比我高，可是我当时真的认为他，是个小鬼。
　　他帅气的脸很快纠结起来，接着，他比了比身高，“叫哥哥。”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概以为我会乖乖听话。所以……我有些嘲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整了整我妈给我穿上的粉色裙子，“请多关照，幼稚鬼哥哥！”
　　总结来说，那是一次不大愉快的会面经历。所以后来安若淏第二次还能来找我，我还是挺奇怪的。
　　那是一个灿烂的晴天，他脸上青了一块，衣服也有些脏，“林络廑，快开门让我进去。”他在楼下大门口喊在阳台上看书的我，声音很嘹亮，笑容充满男孩子的朝气，被那样的笑容吸引，我给他开门，让他躲过了几个大孩子的围攻。“安若淏，有本事就出来，别躲女孩子后面。”他们叫嚣着，嚷嚷着，安若淏不在意，“哈哈，有本事你们就进来啊，看你们爸妈知道你们欺负到林络廑家了会不会上家法。”我瞧着他跟外面对骂的样子，孩子气的就像不懂事的阿漓，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可得意的。赶紧过来我给你擦擦。”“这有什么。”他随手抹了抹脸，“男子汉都是这样的。”不过后来这位男子汉还是被安叔叔批了一顿，他倔强着不肯认错，我张口撒谎，“那些人说我坏话，安哥哥是为了帮我。”这才免了他一顿打。
　　“你叫我安哥哥挺好听的，以后都这么叫吧。”他偷偷在我耳边说，呼出的气把头发吹进我的耳朵里，痒痒的，我不自在极了，近乎恶狠狠地说，“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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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事件以后，我和安若淏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许多。他虽然很少让我参与他们的什么活动，但他会经常带李铭凯李铭轩两兄弟来王家找我，还会给我带安妈妈烤的曲奇饼。只是大多时候都是他和李家兄弟玩卡片游戏，我一旁看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