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情史》卉苗菁彩

1、圆明居士

　　“嗡，舍追，哈啦惹啪，哄，欠，舒哈。”
　　“嗡，舍追，哈啦惹啪，哄，欠，舒哈。”
　　“嗡，舍追，哈啦惹啪，哄，欠，舒哈。”
　　大威德金刚心咒念诵声中我跪在蒲团上按照上首章嘉活佛的指引端详眼前坛场上这尊大威德金刚塑像。
　　大威德金刚是文殊菩萨为降伏死神而变化出来的死神恐怖像，所以其塑像竟是较死神还要恐怖——一般大威德金刚塑像都有青、红、黄、黑、白、灰各色九个头，最中间最大的那个头也一定是一个黑水牛头，牛头的两个角代表佛家的真俗二谛。大威德金刚像分单身像和双身像。大威德金刚双身像会比单身像多一个交合的明妃。今儿章嘉活佛让我看的便是一个双身像。
　　作为一个一出生便即在这法渊寺记名的皇子，过去十七年我瞧遍了所有在法渊寺驻锡的活佛喇嘛们的坛场圣像。我不以为这位去年刚被皇阿玛宣召进京的章嘉活佛供奉的大威德金刚双身像与别人的会有什么不同——毕竟，这大威德金刚的双生像说到底还是佛像，其大小，色彩，图案都有其约定俗成的寓意，这不比西洋人的花园的人体雕塑，可以由着塑像人天马行空的自由发挥。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出于多年生成的习惯，我依旧合着掌极耐心的由上到下的细细打量这尊木雕泥塑鎏金的大威德金刚像。

　　咦？我的目光停留在这尊佛像明妃勾着大威德金刚胯骨的左腿上——这个明妃竟然是站着的，站着与金刚交合的？
　　生为一个自幼便被皇阿玛严格管教的年青皇子，我名下的女人虽说不多，现今房里除了新纳进来的侧福晋李氏，便只两个宫女出身的通房，偏一个还于去岁春死了，但若论起房中术，我作为《金瓶梅》满文翻译大臣和素最夸奖的学生，即便不敢吹嘘什么博览全书，但对于市面上能见不能见的春宫艳本，我也算都有些见识。我还从未在哪里里瞧到过这个姿势。
　　这个站势，真的可以吗？

　　“四阿哥，”我看得正入神，却突然听到活佛给我开示：“大威德金刚像中此女名‘起尸女’，是大威德从坟墓中救出的尸体。”
　　“她死而复生，投入大威德金刚怀抱，以此象征大威德金刚有战胜死亡的能力。”
　　“死亡是世人心中最大的恐惧。”
　　“世间处处都是恐惧，比如说食物、名声、金钱……”
　　“世人恐惧太多，我执很重，所以世人最劣的习气便是吝啬。……”
　　“但人与人之间也有极度密切的时刻，比如男女相亲之时。”
　　“如果，”说到此处，活佛停顿了片刻，方反问我道：“在这一刻有灾难降临到与自己相亲的女人身上，即便是极恶之人也会有一丝发自心底的震惊吧？”

　　内室里本来与我最相亲的女人是宋氏懋华。懋华原是先皇额娘孝懿皇后跟前伺候的小宫女，我和她自幼相熟。后来皇额娘病逝。病逝前皇额娘不忍懋华小小年纪便为其殉葬，遂将她赏给了我——所以我待她，原是与旁人不同。
　　叹只叹人心不足蛇吞象，懋华实不该恃宠而骄，仗着我的宠爱而私停避孕汤药以致有了身孕——这让我于人前丢了大脸：我一众兄弟通房中，独她一人敢在皇阿玛下旨为我指婚前而有孕，真是其心可诛！但饶是如此，我却在额娘德妃准备照宫规将她杖毙时护住了她，甚至，我还在她今春难产时于她房外看顾了一整夜——唉，不论宋氏人品如何，我对她，终是硬不下心肠！

　　眼见我点头称是，活佛方肃穆地点出今日开示的正题：“大威德金刚的最基本修法之一便是观想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女人被各种灾难击中，用这一刻的痛苦悲愤，激发出关爱他人的慈悲，攻破世人坚固的吝啬冷漠，所以名为‘大威德’！”
　　不是第一次听人讲说这大威德金刚法，但不知怎地，今日章嘉活佛的说法竟是句句引发我的共鸣，这或者就是佛家所说的机缘？诚心诚意，我双手合十对着大威德金刚双身像磕首跪拜：“多谢活佛开示！”

　　开示过后，我乘热打铁又请活佛赐我一个法名。活佛闻言也不推辞，只是沉思一刻，便即与我笑道：“四阿哥，您看‘圆明’二字如何？”
　　“圆明？”我尚在疑惑，已然听活佛讲道：“‘圆明’二字取自《中庸》‘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一句。”
　　“四阿哥生为皇子，自幼便自勉身心，修业进德，现年岁渐长，更当是通达知命，福利天下！”
　　《中庸》我原念得极熟，现听活佛如是解说，立时也觉“圆明”二字起得极好，极适合我用，所以又合掌与活佛致谢，领了这个“圆明”法名。

　　与活佛相谈尽欢，所以禅房出来的时候，我犹自在心里翻腾着自己的收藏，琢磨着用哪个金石印鉴刻自己新得的这个“圆明居士”号才好。
　　心不在焉走路的后果便是我的头不可避免的撞在了禅房外一棵丁香花的横枝上，雪白的花瓣簌簌的立落了我一肩膀。
　　“奴才该死！”
　　听到贴身大太监高无庸的请罪，我无谓的摇了摇手。
　　由于菩提树只生于南方，所以北方寺庙常用白色丁香来代替菩提树，并称其为“西海菩提树”。现法源寺禅房外的这株丁香原是明朝遗物，已经年未曾开花。不想去岁章嘉活佛甫一入驻，这丁香今夏便又开了花——这古人云“草木知时节”，可见这章嘉活佛果非凡人！
　　心念转过，我吩咐高无庸：“去，回去把那块牙白寿山石找出来送到琉璃厂去。”
　　“告诉他们，爷要刻印，让他们照着那块石头把‘圆明居士’四个字拟了样式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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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绮罗传》的男主篇，男主就是大家最爱的四四。
希望这本能写的比《绮罗传》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