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之砂》还书格格

53、她伤他会疼

　　对康心战来说，如果没有李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离开这里，他在这里读大学，在这个城市工作，在这里结婚生子建立家庭，他的亲友们都在这里，对他们这代人来说第一份工作往往意味着是最后一份工作，职位会有所不同，但是绝大部分人终老在同一个单位。
　　虽然还只是三十四岁，他已经是分行的副行长了，在银行系统已经是最年轻的了，再往前走就是行长了，雪梅是湘南日报最有名的记者，儿子优秀出色，女儿伶俐听话，父母身体康健，夫妻相敬如宾，里里外外均是最为体面和阳光的了。真的只是因为李瑶一句话，他就可以放下这一切，到一个新的城市开疆重来么？只是原因之一而已，内陆城市还是太保守了，银行遵守一板一眼的存钱取钱的行为，对贷款信用啥的都是非常非常保守的，跟他曾经理想中的银行和类似华尔街金融投资梦想有着太大的差距，他渴望一片更自由的天空，实现他多年的金融操控市场的梦想。
　　他一直想着李瑶吸引着他的是什么，有初次心动的记忆，有她那耀眼的外表，更重要是她柔弱的外表下坚强的意志，她那远离尘世的清冷神情，她那似有若无的哀伤，如同暗夜绽放的罂粟吸引着他，雪梅像白天那样给了他光明，而李瑶则像黑夜给了他无数想象，光明无限美好，他却总喜欢在暗夜沉沦。他一生都在逃避这样的黑暗，将自己稳定在阳光下，因为他知道，李瑶不会属于他，李瑶很依赖他的阳光，而她自己也无法战胜黑暗，或者说她一直享受着黑暗带来的挣扎，而不愿意走出来。
　　“心战，我一直觉得很孤单，很凄苦，感觉日子比求学时还难熬。”这是两个家庭聚会之后，出发来广州前的一个夜晚，隔了12年后，这对曾经的少年恋人，又一次的促膝相谈。幽静的咖啡厅里正放着邓丽君的怀旧曲，这是他们这一代人最喜欢的音乐。
　　“傻瓜，你现在拥有了一切，完全应该放下过去，好好享受生活。”她的落寞神情让他的心抽得生疼，她始终如他身上的一根仂骨，她伤他会痛，这样的感受只有他有，而她不会，这是他自始至终都明白的，所以，这就是完美人生。
　　“你知道我一直缺少的是什么吗？就是感受生活的能力，这一点雪梅做得很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更俗点，像那些市井女子能享受名利尊荣带来的幸福感。我既不能像市井女子那样能专注于外在的一切，又没有雪梅那样经营家庭的能力。所以……”忧伤的眼睛充盈了泪水，无声地坠落下来，多少年了，她的心声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可以完整地袒露自己的灵魂。
　　“瑶瑶,生命是一个过程,体验的过程,感受的过程,人这一生,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最后再赤条条地离开这个世界,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去感受,感受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感受一饭一蔬的美好,感受旅途的美好,感受一树一草一花的美和力量。”
　　“你说得很对，我这个人更适于过艰难的生活，平顺的生活往往体现不出我的价值和魅力。”
　　“瑶瑶，世间的女子有千万种，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放过别人，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画地为牢，人都是自己观念的奴隶，接纳自己，接纳过去，你会快乐很多。”
　　“我是个生性凉薄的女人，这么多年，我既然很少想起那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女儿，真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孩子是我的骨血，却没有得到我的一丝关注，跟我无关的活在某个角落。”
　　“瑶瑶，你完全可以回去看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想想孩子得有多可怜。而且我觉得钟秦应该也是能理解你的。”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钟秦解释以前的那些事，因为，当时，出国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出国这样的事情，我还会不会爱上钟秦。”
　　“傻姑娘，你要是再狠一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所以，我的问题在于我的良心说黑不完全黑，还有反思能力。心战，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我真希望那个新的城市有你在那里。只要知道你跟我在同一个城市里呼吸着同一种空气，我便会有勇气将日子过下去了。”
　　“瑶瑶，现在很多内陆人都奔向了沿海城市去淘金，那边的经济很活跃，精神上也更自由，我也有点心动，我跟雪梅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过去，主要是放不下孩子，廷禹正读初中，接下来的五六年是非常重要的。”
　　“我期待你和雪梅姐跟我们一起到新的城市去奋斗。”
　　33岁的李瑶正处于青春最为鼎盛的阶段，没有一种美人的美能像她这样，美得不自知，美得无比热烈，心却无比的枯寂，哀伤是那样的真切……
　　在康心战的说服下,半年后,雪梅和他一起调到了广州,康廷禹跟着外公外婆在省城继续读书。
　　雪梅进了省报继续当记者，康心战进了深发银行，是年，该行在康心战的主持下推出外汇孖展(利差)买卖业务，这是中国银行系统中，首次推出的金融投资服务，此项业务后来证实为伟大的创举，对广东中小企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这样的成功为康心战行长之路夯实了基础。
　　雪梅那嫉恶如仇，同情弱小的天性让她将采访重点转向了城市的弱势群体，她对城中村、二奶村、打工仔、打工妹们等具有广州特色的特殊群体进行了一系列报道，引起政府对这群为广东的经济繁荣发展做出推动的人群的生存状态进行了关注和改善。
　　李瑶为自己的两位好友这么快地就融入了生活状态感到无比欣慰。康心战夫妻刚来广州的时候借住在李瑶的别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这两家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康家的小女儿和李瑶的女儿年龄差不多，真是好玩的时节，康廷禹寒暑假都过来，钟子期的妈妈也被接了过来，最重要的是，雪梅在哪里，哪里便充满祥和的温暖和力量。可惜一年后，康心战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夫妻俩觉得麻烦李瑶夫妻实在太久，还是搬走了，这让李瑶好长时间都无法都适应，她就喜欢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长桌上吃饭，吃完饭，孩子们玩过家家，男人们下棋，而她和雪梅则也有聊不完的话题，有时候大家围坐在钟妈妈旁边一起回忆以前的日子，真是一段难忘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