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之砂》还书格格

35、如果悲伤你就阅读

　　80年代的中国农村无论是农作物、牲畜还是人心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人们通过辛苦劳作就可以解决衣食问题，勤劳踏实会过日子的人家开始有余钱，虽然只是无论邻里乡亲们何时去借，总有毛角钱可以借的余地。男人们利用农闲在附近做做副业，女人则在地头田间之余纳鞋底做冬衣，孩子们放学后则要帮着放牛，割草、砍柴和扯猪草，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都是三世同堂，甚至有些四世同堂的家庭，每个大家庭都是人丁兴旺的样子，除了老书记陆加新家，两个岁暮苍苍的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让这个村里最大的院落是如此的冷清。
　　每天早晨，哑巴奶奶要去地里干活一段时间才会回来给陆蔻做早饭，陆蔻则要先放完牛才能回家吃饭再去上学，哑巴奶奶没有时间观念，弄得陆蔻总是在吃饭还是迟到之间做选择，如果吃饭就会迟到，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吃饭就去学校了，陆蔻喜欢呆在学校，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学习成绩好，她只是喜欢学校里有那么多人，不会感到孤单，自从陆豆姐姐读初中后，她能日益感觉到孤独这个词。放学后，吃完饭，她的任务就是扯猪草。
　　在学习上，陆蔻对数学有天然的抵触情绪，迷迷瞪瞪的，所以整个小学，她的数学都没有及格过。还好，她在语文方面很有天赋，作文是她的强项，语文老师一直拿她的作文作为范文读给全班同学听。她善于讲故事，每当午睡课时就是她讲故事的时候，她的课桌周围总是围着一群不想睡觉的同学，当然为此，扰乱午睡秩序的罚站她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所以每年三个月的午睡课于她痛苦和幸福交错的时光。她那光怪陆离的故事还能给她带来其它的实惠，每当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扯猪草的时候，她只要负责讲故事就可以了，爱听故事的小伙伴们会帮她把篮子塞得满满的。尤其是三月油菜花开得时候，天空是如此的蓝，草是如此的清香，油菜花香溢满山谷，
　　“扣子，后来怎么样呢，你赶快说呀！”正在油菜花垄地里扯猪草的小伙伴喊。
　　“扣子，你声音大一点，我听不清楚！”远处的一个人喊道。
　　陆蔻这么多故事源于她的丰富阅读和过目不忘的本事。豆豆姐将自己的小人书都留给了她，还告诉她：“当你忧伤时，你就看书，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虽然农村的课外书是非常非常贫乏的，但陆蔻将所有人家能搜刮到的闲书都看过，随着豆豆开始读初中，开始看琼瑶和金庸、古龙的小说，她也跟着开始看，虽然对书中的内容一知半解，她就将这些一知半解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想象讲给同龄伙伴们听。阅读减少了她对自身的思考，每当她想琢磨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的时候，那本残破的西游记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不爱吃，不爱穿，只爱看各种各样的故事，她比其他的同龄伙伴更爱思考，更爱观察周围的一切，更喜欢听大人们闲聊。
　　虽然，大人们看到她时总是会可怜见地叹口气：“可怜的孩子。”她自己因为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内心，所以并不觉得有多缺憾，她6岁时已经发誓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再一次引起她对父母的强烈渴望的是1990年9月学校组织去乡电影院看台湾片《妈妈再爱我一次》，全场的小朋友都在抽泣，她却是嚎啕大哭，“任何妈妈都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我的妈妈为什么会不要我呢？”，带着这样的被抛弃的心情走出电影院，她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心底无限的迷茫与脆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亨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了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这样的悲伤旋律成了她少女时期的心灵底色，“我也不想哭，可是眼泪总会不自觉的留下来……”多年后小男孩的的话还在她心底回荡。
　　每当天气阴沉，天地之间一片雾迷迷的时候，这个时候总有无限的愁丝和迷茫缠绕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她望着层峦叠嶂的群山，总想着山外的山外是什么呢？这样的情绪一直跟随着她长大，直到她获得安定的不再彷徨的生活。
　　哑巴奶奶已经日渐衰弱，爷爷干农活也日益吃力，还好姑姑陆姣英在县卷烟厂工作，姑父是大米厂厂长，家境不错，能给予爷爷奶奶一定的援助，李蔻从小到大的衣裳都是捡表姐陈燕子的旧衣服，姑妈每年过年前还会给她置办一套新衣服过年，姑妈对这个没有父母的小侄女是极为用心的，每年寒暑假都会接她过去玩几天，给她洗澡，洗头发，让她觉得有妈妈的感觉。除了姑妈，姑父和表哥表姐对她都很冷漠，但是她还是喜欢去姑妈家，因为姑父是个文学爱好者，还是市文联的编外人员，平时爱好写散文和诗集，家里有许多藏书，每次去姑姑家，她就如饥似渴地一头钻进书里，她看了四大名著，一些历史传记，红楼梦她已经看了很多遍，她爱红楼梦，尤其爱细腻多思有才情的林妹妹，长大后她发现自己更爱坚强有着俗世生活能力的薛宝钗和探春。
　　小学毕业的时候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广泛的阅读让她的作文一直是老师的念给同学们听的范文，尤其是小学六年级写的《人生之路》：人生之路如同山间那崎岖的小道，一眼永远望不到头。只要你去留心，每个拐弯都有不同的风景，但是路总有到尽头的时候，就像生命会有一个终点一样。人生有一点点甜，也有一点点苦，有一点点好，也有一点点坏，有一点点希望，也有一点点无奈，生活才会更生动更美好、更韵味悠长。其实，穷不重要，富也不重要，劳累不重要，清闲也不重要，你过得不好不重要，别人过得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快乐，你要有快乐的心态，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豆读完初一就没有再读书，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女孩都这样，很多都是读完小学认得几个必要的字能算数就行，帮家里干几年的活，一方面是帮助兄弟娶亲，一方面攒点嫁妆，然后就嫁人。条件好的家庭会送女儿去学一门技艺，陆豆的父亲陆幼良看着女儿心思还算灵巧就送她去学缝纫了，陆豆是在镇里冯裁缝家拜师学艺，陆豆的乖巧温顺立马赢得了师傅和师母的喜欢，但是学艺过程中的辛苦还是不可避免的，还好陆豆生性沉静很能坐得住，做事也细致认真，她的目标是希望三年能出师，然后独立开一家缝纫店，每次回家，她都会和陆蔻探讨她的远大志向，一个缝纫铺女主人的梦想，而陆蔻对豆豆姐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裁缝师毫不质疑的，她甚至认为，豆豆姐的裁缝铺应该取一个雅致的名字，叫豆蔻制衣，可以纪念她俩之间的伟大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