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那个狄俄倪索斯的传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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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摇铃，打算叫男仆倒些白兰地，趁着这个功夫，他暗地里打量了一下这位军师先生。他看上去跟西塞罗的年龄相近，一头黑色的短发光溜溜地梳向脑后。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位名叫西德尼先生的嘴角也时常上挑，但与西塞罗不同的是，在克里斯眼中痞气十足的微笑到了西德尼脸上，就显出十分的真诚。这也导致在克里斯的印象中，西德尼实在是一位好好先生。
“感谢上帝！跟着boss走果然是对的，这才是生活啊！”可惜西德尼下一句话就推翻了克里斯的全部印象，男仆离开后这位先生以一种绝对不符合礼仪的动作伸了个懒腰，之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根香烟放到鼻子前陶醉得闻了闻，像是生怕克里斯不知道他对香烟的喜爱。
克里斯艰难地压抑住自己抽搐的唇角，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确定西德尼不愧是西塞罗的人，两人如出一辙的流|氓气简直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萨米尔松先生，您要跟我...”
“哦，看在boss的份上，请直接称呼我‘西德尼’就好，就像昆西一样，您知道的，”克里斯的话没说完就被西德尼打断了，后者俏皮地眨了眨眼，“况且就凭您跟boss的关系...我可不敢让您用敬称。”
克里斯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不是的，他跟西塞罗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管是那几个吻还是格林庄园里意|乱|情|迷的下午，三年公开情|人的承诺里有多少水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尤其顶着西德尼看似笑嘻嘻但实则满是笃定的目光，克里斯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说出谎言。“那么也请你直接称呼我为‘克里斯’吧，我想我们之间的年龄应该差距不大。”最后，他也就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当然，如您所愿，克里斯，”西德尼在“克里斯”上加了重音，在对方恼羞成怒之前转换了话题，“我想你肯定对我家boss有很多好奇的地方，老实说，我今天来找你的行为有些自作主张，不过考虑到你跟boss之间的关系，恐怕你的某些疑问也只能由我来回答。”他说着，又再次闻了闻手中没有点燃的香烟，“那么，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克里斯沉默了，从最初到现在，他对西塞罗的了解都是零零散散的，换句话说，他所了解到的西塞罗其人，都只是那个男人展示给他的，也就是说，除了男人想让他知道的，其他的他几乎一无所知。
可克里斯没有好奇心么？当然不是，在看清了格林夫人、亚塞尔和格拉蒂丝的虚假面孔后，作为父亲信任的西塞罗已经成为了克里斯成长中不自觉依赖的对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能不对自己仰望的对象而感到好奇？但无论克里斯再好奇也没有想办法打探，一方面这不符合他一贯受到的礼仪教育，另一方面，克里斯总担心自己的“过界”会带来西塞罗的疏远。
就算愿意从格林夫人编织的“自欺欺人的美梦”中醒来，归根到底克里斯还是个不成熟的大男孩——这从他一头栽进名为西塞罗编织的另一个关于成长的梦中就可见一斑。无论西塞罗本人是不是真的对克里斯好，克里斯对他和以前对格林夫人的依赖都异曲同工。
就像成长往往伴随着疼痛，如果好奇心那么容易就被克服，蓝胡子的妻子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了[注]。为了压抑自己的好奇，克里斯本就十分辛苦，可这时候西德尼却把水杯端到了他的嘴边。
“我...我是说...”克里斯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把问题说出来，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高脚杯，透明的杯壁上被他杂乱的指纹弄得模糊一片。“酒神...是怎么回事？”最终，他还是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无害的问题。
只不过这个“看起来最无害”的问题真的只是看起来，西德尼放下手中的烟，脸上的笑意加深。不管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他家未来族长夫人的问题可谓是直指核心。
“狄俄倪索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相传是宙斯和忒拜公主的儿子。天后赫拉因为嫉妒怂恿公主要求要看宙斯真身。很自然地，作为雷神的宙斯使公主在他的雷火中被烧死，还是婴儿的狄俄尼索斯被宙斯救出，并将他缝在自己的大腿中。”西德尼娓娓道来，“狄俄倪索斯发明了种植葡萄和酿制美酒，让人们享受美酒带来的美妙，因此，希腊尊称他为酒神。但就如同每个人所知道的，美酒带来的不仅是欢乐和迷醉，当然还有易怒和暴躁，甚至某种意义上说的...残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话里说的也只是神话人物，却偏偏有一种正在陈述事实的压迫感。
“所以呢？”克里斯忍不住动了动喉结。
“作为唯一有凡人血统的正式神祗，狄俄倪索斯后来在命运的指引下与一位凡人公主相爱了，两人生下了四个儿子。但好景不长，公主毕竟是凡人，在她寿终正寝后，狄俄倪索斯也同样痛苦地离开了人间。”西德尼摊了摊手，“我想我不用赘述家谱上虚无缥缈的考据，但在两西西里人人都知道，萨米尔松家，正是狄俄倪索斯那四个儿子中的一位，定居之后繁衍而来，就如同boss，也如同哈帝先生。”
克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西塞罗最早介绍昆西姓名时他问过的他们是不是兄弟，西塞罗否认了。结合西德尼的故事，克里斯明白了很多，“那你跟昆西呢？你们能保有‘萨米尔松’这个姓氏多久？”
“直到我们死亡，”西德尼打了个响指，“当我们成为‘军师’和‘守卫’了之后我们就拥有了这个姓氏，可我们的子女能否继承这个姓氏可就不好说了。不过boss的子女和哈帝先生的子女当然会姓萨米尔松，我想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
克里斯当然明白了，他像上帝发誓，虽然西塞罗屡次“调|戏”他，可他真的没打算跟对方发展出超越挚友的关系。可当他听到“西塞罗子女”的时候，他得对自己承认，克里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是啊，什么样的淑女才能配得上西塞罗呢？
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像个纨绔，有时候还对他“动手动脚”，可从他所做的事就能看出来，西塞罗是个拥有勇气和智慧的人，无论他想要得到什么，都想披荆斩棘的王子一样无畏。更为难得的是，在他有能力做到很多事情的前提下，他还对自己所有要求。克里斯的前二十年虽然天真，但也听说过那些无法约束自己能力或者欲|望的人——最终那些人无一不被自己出色的能力或欲|望吞噬。
克里斯相信，虽然现在西塞罗看上去像是被净身出户了，可是假以时日，他已经可以在自己征服的土地上登基！
那么，他所需要的就不仅仅是一位淑女，而是一位王后了。克里斯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跟西德尼的谈话中，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西塞罗的王后”这件事。“西塞罗...是犯了什么错么？”克里斯努力从脑海中挤出他的问题，“毕竟他出自那样一个拥有深厚历史的家族，为什么，他回到美国来？”
克里斯倒不是看不起美国，事实上他始终以自己美国人的身份而感到自豪。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必须承认，欧洲大陆上的新旧贵族，大多是看不上他们这个五月花号的蛮荒之地的。尤其是在英国，克里斯想起他挽着他的前未婚妻，格拉蒂斯.肯特小姐走进伦敦社交圈时的场景——即便肯特这个姓氏已经落魄到只有一个姓氏了，伦敦上流社会的不少人仍觉得克里斯捡了个大便宜。
老实说，抛开他对投射在格拉蒂斯身上的那种“希望自己长大”奇异迷|恋，从小到大都沉|迷于各种黄金饰品且到现在审美都没有丝毫改变的克里斯完全不能理解觉得他“捡了个大便宜”的伦敦贵族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由己及人，西塞罗这种明显是被“放逐”到美国的行为当然会引发克里斯的疑问。甚至他想到西塞罗曾经提到过的，他的美国只能依靠他的小叔叔。难道当初他们一起做了什么以至被逐出了家族？
克里斯直觉自己的答案不对，但一时间又没有更好的解释，只能询问似的看向西德尼。
一直以来都在好好解释的西德尼却有些卡壳，关于萨米尔松家在两西西里岛的来龙去脉不是他应该解释的内容，更不要说许多细节其实除了西塞罗没有人知道。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西德尼轻轻咳了咳，假装没听见克里斯的问题，“我只能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是被萨米尔松家里的上一位军师收养的孩子们之一，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总得来说，我的童年还是很愉快的。”他的话显然出乎克里斯的意料，“老实说，我的养父从未要求我们成为什么？哦，难道你以为军师跑去收养的孩子就一定要成为军师？”西德尼轻笑了声，“在两西西里，家族不仅仅是同一个姓氏的关联而已，一个家族除了主家、分家、也会收养孤儿和养不起的穷人家的孩子，当然这些孩子长大后可以自行选择做些什么，不过他们大部分都以能冠上家族的姓氏为荣。”
“他们都能如愿么？”根据西德尼的叙述，克里斯想到了公司和员工，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员工都是公司从小培养起来的，忠心完全不用怀疑。
“大部分...不能，”西德尼说到这里有些得意，“只有那些能为主家或分家家主工作的人，才有实现愿望的可能。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只能留在离主家或者分家近的地方，从事一些其他的工作，久而久之，就成了村子或者镇。”
“嘶——”克里斯忍不住吸了口气，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公司可以达到的影响力。想想看，一个村子或者小镇的居民都心向同一个家族，这就好像中世纪住在领主城堡外忠心耿耿的农奴，这样看来，西德尼所谈论的与其说是一个家族，不如说是一个可以世袭的领主。“可你还是成了军师。”这是一个事实。
“是啊，就如同boss整天挂在嘴边的，酒神在上，谁也不知道究竟会成为什么。老实说，我的养父从未希望我成为一个萨米尔松的，但事情的变化从不由人。我被boss找到，他询问我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军师，只要我通过他的考验。然后，我就答应了。”跟前面细致的描述不同，西德尼这段话明显遗漏了很多。
带着些辛辣的白兰地滑过克里斯的喉咙，让他的思考更加理智。从天真儿子的迷梦中醒来的克里斯才不会相信西德尼费了这么大劲只为了讲述萨米尔松家的历史。他牢牢记得对方一开始的时候说的话，“有些关于西塞罗的事情”他必须要知道。
那么他现在知道了萨米尔松的来历，知道了西德尼是怎么成为家族军师的，可他最关心的西塞罗为什么来美国仍旧不清楚。
再想想，再想想，克里斯给自己鼓劲，还有什么是狡猾的西德尼想要告诉自己而他还没有注意到的。
“看来你们一起分享了美妙的茶点？”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克里斯的思考，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全黑了，而外出的西塞罗已经带着昆西回来了。
“族长，欢迎回来，看来一切顺利！”西德尼率先站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跟格林先生聊天十分愉快，他给我讲了不少匹兹堡的趣事。”说着，他递给克里斯一个眼神。
克里斯下意识地点头，作为一名绅士，虽然不是他主动询问，可跟另一个人在背后八卦另一位绅士可能的隐秘，总归是一种极为失礼的行为。
“酒神在上，一切顺利极了，要我说，还得多亏我亲爱的克里斯的幸运属性。”西塞罗虽然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可他了解西德尼，他的军师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瞧我认识了我家亲爱的之后就如同被幸运笼罩，不禁逃出了沉船，还屡屡遇到好事！”
“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而且，谁是你家亲爱的？”熟悉的调|笑让克里斯下意识地反击，也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疑问。直到当天晚上准备就寝时克里斯才猛然意识到西德尼在见到西塞罗的第一时间换了称呼——族长。
这个词很好理解，就是因为这个词太好理解了才让克里斯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一个家族的族长，为什么会远离两西西里跑到美国来，甚至被自己的小叔叔净身出户呢？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那个狄俄倪索斯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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