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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多情女有胆有识 痴心汉枉谈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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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里为布这个局,慈宁宫的人都没有跟着,特意留了口子让他们搬弄是非,为的就是看看这宫里倒底藏了多少眼线。我独个在偏殿里坐着,殿内当值的那些宫娥内监也只是壁立两旁,默默无语,毕竟不是平日里使熟了的。这善因殿正殿里供着菩萨金身,香烟缭绕。偏殿里却是清静,一溜靠窗大炕供人歇息,正暗自忖度事态如何,耳旁却听得簌簌作响,原来是一个才留了头的宫人,白净面皮,鼻梁挺括,下巴尖俏,辫子绡上系了绦子,却是串的罗汉珠样式。小宫女年岁不大,步子却是极稳重,茶果托盘摆放寂然无声,搁置好了并不言语,悄然退至一旁,又是垂目颔首的样子。
我本是不以为意,只是端茶饮了一口方觉,这茶冲得好味道。佛前供得因果茶,此茶冲泡甚是考究,寻常沸水是冲泡不开,须得滚炉上的铃铛水,一遍遍从高处浇淋冲开芽叶,再到茶叶上下翻腾香味才出,难得是其中的力道,力道小了冲不开,茶叶团在一起便捂了,力道大了,茶叶便溜了,香气尽泄,只留苦涩。因果,因果,多少人在佛前求一个因果,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初识此茶还是在清凉寺里,大觉禅师曾以此茶难我,当时我与和尚一人一只手壶冲泡,我虽是有样学样,却终是把握不住火候,只得了满口苦涩,看他嘴角含了淡然悠远的笑一口口啜饮。
事后一次宛如与福临论茶时,曾将此意气之争讲与二人说笑,想是福临有心,在这善因殿里也备下了此茶。或许也想着有朝一日再将大觉禅师请来品论一番,替他额娘争个里子吧。
此念一起,便将别的事情放下,只问那个小宫人:“这茶是哪个冲得?”
果然见那小宫人肃身回话:“回太后话,是奴婢冲是,奴婢是这善因殿里专门伺候茶水的。”
我点了点头,赞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将这茶冲泡得这样得味。”
小丫头垂了首谦辞:“太后谬赞,”只是倒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口中带了得色言语:“万岁爷也夸奴婢这茶冲到好处了,特特地留着奴婢在此处伺候的。”
我听她不老成的言语好笑,遂问她:“你叫个什么?这手艺是跟哪位师傅学的?”
小丫头伶俐地说道:“奴婢原叫个红果的,万岁爷尝了这茶便给奴婢改名叫因果了。”
这福临也是促狭得紧,我再饮一口茶水,回味甘醇,悠远绵长,随口问道:“皇上经常来这儿喝茶吗?”
这因果快人快语:“万岁爷常来的,或听大殿的师傅们诵经,或独坐了参禅,总是奴婢伺候茶水。”
我这手里的茶杯险些摔到地上,难道福临真是佛祖托生不成,真就拦不住他向经问佛?
心里想着事面色便沉下来了,倒让个小丫头无所是从。摆摆手让她退下,烦心事又涌上心头。正愁苦之间,门外传来通传之声:“孟古青公主求见。”
我眉头一挑,她怎么来了?
传进来却是孟古青与宛如两个人。两人着的是骑装,对襟箭袖,紧俏伶俐,只是一个面带忐忑,一个眉头轻蹙。
待两人行礼过后,我皱了眉头问道:“这是打哪来啊?到这儿来拜菩萨的?”
这话问得两人面上一滞,孟古青面带不愉地瞅了宛如一眼,才轻声回话:“回禀太后,臣女正跟外谙达演习骑射呢,皇帝哥哥派人来传话,让臣女来替什么诰命夫人说个情,就是门外跪得那个吗?”
我心下了然,这鳌拜的势力果然已是不容小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喜塔腊氏罚跪的情形便尽数传到了御前,想是福临知道了苏茉尔出了园子,旁的人也说不上话,便想起了他的表妹孟古青。为着给未来的皇后造势,孟古青说话我一向很少驳回的,便如之前是的协理宫务和格格们的教程等诸类事宜。
我又看了一眼孟古青,问道:“皇帝派人和你说的?”
孟古青又看了一眼宛如才说:“回太后,是皇帝哥哥身边的吴总管来教场找的臣女,臣女原本不敢来的,太后责罚自有太后的道理,臣女哪有那么大脸子说项”,说着,又顿了一顿,接着说:“可是宛如劝说臣女,说跪着的是皇帝哥哥跟前第一得意的内大臣夫人,皇帝哥哥刚封了诰命的,罚得久了伤了皇帝哥哥的脸面,也伤了太后与皇帝哥哥的母子情份,臣女这才来的。”
话一说完,旁边宛如已是自发地跪下请罪:“奴才妄度圣意、欺瞒主子,请太后责罚。”
我瞄了她一眼,粉面之上俏目圆睁、横眉紧蹙,倒不像是请罪的模样,不由说道:“你这副样子倒像是养心殿里的诤臣,妄度圣意、欺瞒主子,这两宗罪过倒底是打哪来呢?”
只见她环顾四周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亦心下纳罕,摒退了因果等人,才见宛如神色正重地俯首再拜,尔后才开口说道:“太后圣明,奴才有下情回禀。”
“说吧”,我亦含了庄谨之色。
“适才吴总管到教场找公主说话,奴才亦跟在一旁,奴才觉得此事蹊跷,便特意问明了吴总管,可有皇上旨意,吴总管对奴才倒很客气,却只说:皇上请公主斟酌说项,乃私下里请托,并无旨意”,她顿了一顿,接着说明:“奴才觉得皇上纯孝之君,断没有在太后跟前安插眼线的道理。宫里宫女太监不得窥视主子传递消息,便是奴才这没有正经受过尚仪局调教的都清楚,那这消息是如何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此是其一,其二便是,若真是皇上请托,”说道此处,宛如看了孟古青一眼,略一迟疑才说道:“公主是性子直善之人,皇上怎会请公主行此曲折之事?”
我忍不住哂笑:“你倒是了解你主子性情,直说她不会拐弯不就得了。”
宛如再叩首:“奴才不敢,其实公主才是真性情之人,奴才仰慕之极。”
闻听此言,再看孟古青亦俏眉紧皱,不愉之色尽显。想必初时听到吴良辅传递福临的请托,虽然口说不敢,心中还是窃喜的,而今听闻到宛如这样直白地说出,皇帝哥哥不可能对她有如此的信任托付,忍不住便恼羞成怒了。
我心中长叹一口气,这两个才是真冤家啊。举手示意孟古青坐在身旁,又问地上跪着的宛如:“既如此你为何不告诉你主子,还要劝她来进言呢?”
宛如仍是垂首收肩,谨言慎语:“适才当着吴总管的面,奴才不好直言,这一路上又人来人往不得僻静之外,奴才便想着到了太后跟前,再给主子请罪。”说着对孟古青行三叩之礼,口中说着:“奴才自作主张,欺瞒主子,请主子责罚。”
我看了看孟古青,拉了她的手问她:“如今你是如何看法呢?”
孟古青眼圈微红,口中有些负气:“总是臣女愚笨,不及她聪慧罢了,臣女想想真是无趣,这皇后之位还不如让与她。”
看着这一对乌眼鸡似的冤家,我只得无奈地与她分解说道:“你亦不用忿忿不平的。可惜宛如是个女子,若是男子,这份心胸智慧,封侯拜相亦是指日可待的;可惜她只是个旗人,若是个蒙古格格,哪怕不是咱们科尔沁的,哪怕她是阿巴亥的格格,我便拼了全力也要举她做皇后的;可惜她的额娘是个汉人,若是正经满州大姓家嫡传的后人,这后位也是可以一争的。只是可惜了她,便是你不做皇后,亦是轮不到她的。”
我正在这里劝解孟古青,却听得宛如自己说话:“可惜奴才生不逢时,若奴才晚生个几十年,皇上江山稳固,国力昌隆,奴才与皇上志趣相投心意相通,亦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适逢我大清开国之初,开基立业,百废待举,奴才便是心里深爱着皇上,亦只得以大局为重,劝谏皇上稳蒙古、拢八旗、用汉臣,后宫祥和则前朝安稳,皇上方能安心开疆拓土、建百世基业。奴才待皇上之心与待公主之心无贰,帝后本是一体,奴才会拼命护着公主,护着皇上的体面,护着大清的尊贵。”
突闻如此震耳发聩之言,我只得说此女子可钦可叹,再看孟古青面上赤红一片,想是既羞且愧,我拍拍她的手背,缓缓言语:“福临有你们护着,是他的福气”,再看着孟古青说:“她的好处你学不来,你的好处,她也学不去,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看低了自己。你的身后是蒙八旗铮铮铁骑,为着你与福临大婚,蒙古进献了万匹战马,你安稳,蒙古安稳,大清北屏便高枕无忧。更要紧的是”我踌躇再三,终还是说出来了:“其实,让宛如跟着你,并不只是让你学着她的心思细腻处事圆满。还是让宛如跟着你学些雍容气度,贵人心性。只是如今看来,是你也没学成,她也没学到。”
这话说出来,不光孟古青,便是宛如亦是不明所以。
我再叹一口气,对着仍板了身子跪在地上的宛如示意她起来,亦拉了她的手坐在身子另一侧,缓缓说道:“你们两个凑在一起也是缘份,孟古青打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兄长和嫂嫂捧在手里疼在心里长大的,金尊玉贵的;宛如呢?先头嫡母在时,宛如想必是谨小慎微、看人眼色的多,后来额娘扶正了,可在这些满人亲戚权贵里,多少人会背地里称她一声:半个小南蛮子呢?”
如此直白地打脸子的话说出来,宛如桃花一样的面颊上苍白如雪,孟古青却是微扬了头面带得色。这两个姑娘啊,心中只得一吟三叹。可还得接着替她俩分说:“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倚。先头你们过的日子舒心也好,不如意也罢,都是你们阿玛额娘给的,可到了宫里阖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尊贵二字。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孟古青再尊贵,在皇帝面前也只是个奴才,你却总觉得自个儿是太后内姪,皇帝表妹,总是放不下你那草原公主的架子。你说你到皇宫里跟皇帝比性子傲,可不是缺了心眼子?”
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宛如早已提壶高潦,冲了茶盏候着。接过来饮了一口润润喉,对着孟古青说道:“没点儿眼力见啊,虽说茶水上自有人伺候,可这皇后冲得茶和丫头冲得茶,皇帝喝着能一样?旗人家的姑奶奶,嫁出去了也得伺候公婆,亲侍汤饭,你还不得让人一天休八回呢。”
说得我是恨铁不成钢,这回换孟古青白着脸子了。
回过头再说宛如:“可宛如呢?就是太细致了,若你真是个奴才丫头,倒是尽够使的了,可当主子,心思如此细腻,面面俱到就不好了,折福份哪。前儿听苏茉尔说,你在孟古青那伺候着,还记挂着我这儿荷风晨露没有了,皇帝跟前儿映日红的笔洗该换成青花山水的了,连淑太妃那东莪格格的生辰也没落下礼物,你这轻眠的毛病可是又加重了?一日里才睡不到两个时辰吧?饶是皇帝替你瞒着人宣太医,可你自个儿的身子不能自个珍惜,还指着谁呢?你可知道什么叫后福无穷?”
宛如只是抿了嘴不言语,这时倒忘了御前应对的规矩了。孟古青却插了一句话:“臣女只听过后患无穷的,还真没听过后福无穷呢?”
我用手指头点她光洁的额头:“消停点吧,兴灾热祸的。我今儿就跟你俩明说了,孟古青你学着多长点心眼,好好学着察颜观色、伺候人的功夫,宛如你更学着点把心放宽,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御前的事儿自有御前的人伺候,横不成乾清宫、养心殿那些人都是戳脚子干站着的?哪个主子跟前儿都有当值的人,如今你的正经差事是孟古青这儿,你的脑子够好使,多暂儿孟古青一时半刻离不得你了,这才是你差事当好了。说实成的,孟古青这差事比你的好学,只是长点眼力见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瞅了孟古青一眼,“让桂嬷嬷上几次尺子也就长记性了,倒是你,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你这事事周全的性子能不能改的了,还真是两说呢。”
看两人都成了窝脖子鹌鹑,低眉耷眼的小样儿又惹人发笑,强忍着,又吡达两人几句:“你两个给我记住了,你二人是一荣俱荣,一辱俱损的,别想着没了宛如福临能多看孟古青几眼,没了孟古青,宛如能多得些体面,不能够!皇帝不待见孟古青,朝中上下便会说宛如狐媚惑主;要没了宛如,皇帝不舒坦,这后宫里就没有人能舒坦,蒙古、八旗、大清就更不能舒坦。”
正看着两个小丫头吃瘪热闹呢,听得偏殿门外传来轻轻扣掌声,这是御前的规矩,我昂了声问:“什么事?”
门外是小宫女因果的声音:“回太后,皇上和领侍卫内大臣鳌拜来了,在大殿外头候着呢。”我一点头,对着孟古青和宛如说:“今儿本来没你俩什么事儿,费这一通口舌,你两个先回吧,有些事,还不到你们听的时候。”
正要起身,才觉身上衣裳不板正。宛如忙替我整了整大衣裳,孟古青倒也学乖了点,左右瞧了瞧头面,天热热的有些闷,汗浸浸的腻人,两人从屏风后面取了温水面巾,细细擦拭过了才得些清爽,整理好了二人敛身行礼才退了出去。
跟前福临进来的,除了鳌拜,还有因果那个小宫女,待行过礼落了座,因果上了茶方退行出去,临去之前,眼角还低低地瞄过福临,可惜福临一脑门子官司,没看见。这小丫头白在佛前伺候了,也不是个安生的,复又想起大觉禅师来,难保又招他一通笑话“富贵堆里的人拜佛,不过借佛献花罢了。”
这边福临问安闲话刚完,鳌拜已是起身跪拜倒:“皇太后恕罪,奴才拙荆惹太后生气,请太后责罚奴才,拙荆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还请太后体恤。”
我微一皱眉,冲着他说:“你自个儿去把她扶进来坐着吧,我可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要她跪着的话。”接着,对福临说:“传个太医给瞧瞧,鳌拜好像还没有子嗣吧?当真有个什么闪失,当着佛祖,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过。”
福临亦是面沉如水,当下派人去传了当值太医。
鳌拜自扶了喜塔腊氏进来,二人又要跪拜谢恩,我忙伸手止住:“行啦,今儿你这跪就跪得莫名其妙,我让你去佛前替你家大人求个心想事成,你怎么就跪下请罪开了呢?倒叫你爷们在御前也不得安心?有了身孕也不言语一声,倒显得我是那刻薄寡恩的人了。”
这话用来说奴才当来是重了,二个忙跪下,我指使跟进来的小太监取了绣墩子来给她坐了,“你好好坐着说话,我还当真不明白个中原由呢,横不能让你这么糊里糊涂地讹上了。”
这话说得喜塔腊氏面上红白交替,其实她心里的想头我大概齐能猜度:原是想指着跪一跪,时候长了,我会心软,不计较她丈夫私通宫人的罪过。倒底是小妇人见识,她没想到鳌拜的眼线这么多,她这厢请罪,那边早一溜烟传到了御前,鳌拜还能求能皇上亲自过来说情。
她更没想到的是,我正打算借她的事儿,把鳌拜在宫里勾结宦官,拉拢侍女的事抖开了说。
只是没想到这鳌拜待他媳妇竞是个有情有义的,只为着她在太后跟前得了罪过,明知道自个儿在宫里有眼线的事儿会露了馅,还是来了,我只当等不到他呢。
喜塔腊氏在这边坐立不宁,一双手要把帕子拧出水来的样子,一方好好的苏绣十里荷水就看不成了。
鳌拜安抚地看了喜塔腊氏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壁自个儿请罪:“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请皇太后责罚,恳请皇太后不要牵连内人,她只是个妇人,只晓得伺候公婆,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只看着福临:“她知不知道的,我不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皇帝知道吗?”
福临此时面色已是凝重如冰,正待说话,传话说当值太医来了,我让人搀了喜塔腊氏去里屋榻上问诊。临去前,我给她一句:“好好待着你的吧,你家老爷心里有数着呢。”
我又问福临:“你带他来,到底可明白了是为什么?”
福临沉重地点了点头:“皇额娘,儿子已问明白了,鳌拜他,愿受责罚。”
我冷冷笑道:“责罚?”再看一眼地上跪着的鳌拜,伸手拿了一个桌子上的花红果子,掂量着扔出去,砸在他的顶子上,力道倒不小,竟然把官帽子打歪了。
看他伸手取下官帽,脱下朝服,放在一旁,仍是伏跪在地,我问他:“鳌拜,你是个明白人,你自个儿说,你是个什么罪过,又该受什么责罚?”
只听得他垂首说话:“奴才该死,奴才不该痴想太后身旁的……”未待他说话,我手中的茶盏已是扔在他身上,湿淋淋地打成一片,“你是要自己作死了?你自己死不算,还要扯上你一家子老小,扯上你的父母妻儿,我不拦着你,你接着说!”这厮当真是气极了我,他已为苏茉尔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日后就算是不成什么,苏茉尔的名声也是堕了,说不定就能跟了他。
当真是痴心枉想。
看他低了头不再出声,我转了头问福临:“皇帝,你用的人对你说得就只有他对苏茉尔的痴心妄想?”语中带了气愤,手指竟有些颤抖,福临忙起身近前,扶了我的手,急声说:“皇额娘息怒,这杀才已经对儿子全招了,包含他勾结吴良辅、拉拢白嬷嬷,还有他收买长春宫、储秀宫的宫女内监,贵太妃跟前的铃子,淑太妃跟前照看多尔博的嬷嬷曹氏,东莪格格的嬷嬷孙氏,鳌拜都一一供了,说杀剐存留,尽听朕意,只求朕带他前来替他的夫人求个恩典,怕他夫人跪久了受不住。”
“倒真是个有情义的,”我冷眼瞥了他一眼,“你猜,你如果不来,我会不会让你夫人回去?”
鳌拜面上倒不见一丝慌乱:“奴才一定会来的,奴才这点子微末技俩,图惹太后笑话罢了。”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空拉扯旁人才真是笑话呢。”我心念一动,接着问他:“这么的吧,我今儿实打实问你一句,你想清楚了,当着皇帝的面,我也来一回金口玉言,冲着苏茉尔,抿了你的罪过,回头让皇帝赏她个蒙古公主身份,你弃了这内大臣的位子,入赘公主府,做个驸马,当个闲散宗亲,你可愿意?”
这话问得诛心了,做了驸马,便再掌不得兵权,当不得内臣,不仅他在内廷拉拢的这些人无关紧要,更要紧的在外廷拉拢的朝臣兵户,亦再无势可借。端看他舍得不舍得了?
看他猛抬头后又低头垂思,想是纠结难断,毕竟当着皇帝的面太后亲口说得话,是一定算数的。可真舍了,舍得吗?权势富贵,没有尝过的人总会云淡风清,可真真接触到了权力的边边角角,便如那上瘾的药,一点点,一点点,要了人命呢。
话说回来,他若真舍得,我还舍不得委屈苏茉尔呢,这个自打我来了这儿,一心一意只为我好的老姑娘。唉,想给她找个良配,也是难。
看他迟迟不言语,我口中嗤笑:“这么难取舍,想是你心中有定见,我们娘俩儿现在还真治不得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