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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赏赐 ...

  •   起身的时候有些急了,竟有些目眩,苏茉尔急忙上前扶助我的手,宛如从服侍宫人手中取过描金瓷钵打开,用指尖蘸了薄荷醒脑油,轻轻地揉在我鬓发两边,丝丝清凉隐现,“太后,可好些了?”我点点头:“不碍的,只是起急了些。”福临目中却是急虑之色:“额娘,还是传太医瞧瞧吧。”我还不及说些不用的话,福临已是一连声传下去了。我伸手握住福临修长的手指,指尖竟有些湿凉,不由得哑然笑了:“皇帝不用担心,额娘真的没事。”
      当值太医来得极快,跪着请了脉相之后,略一斟酌才开口说道:“太后近日是否饮食无味,食欲不振?”苏茉尔在旁答话:“正是如此,近日有些暑热,膳房进来的吃食太后也是尝几口就算了。”
      太医微一颔首说道:“太后凤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心血不足,却是起自脾气虚弱,运化不力所致。待奴才开个健脾益气的方子请太后服用即可。”说完便垂了首欲请安退出。我却开口问道:“你是满人?今日宫值?怎么不见傅医正?”
      太医复又回话:“回太后话,傅医正休沐,今日是奴才宫值,奴才舒齐是正蓝旗的,现任太医院大方脉御医。”满人回话自称奴才,只是满人多尚武,入伍当兵挣个前程,行医的却少,早年亦有几名大家,多是随军外科,甚少有方脉大家。
      “医与书相同,多是世家才得精髓,你的脉息倒好,可是祖传的?”有些好奇,有此一问。
      舒齐回话:“回太后话,奴才祖上均是习武之人,阿玛曾任正蓝旗佐领,至奴才却自幼好文,阿玛原说满人不用考功名读书无甚大用,便只让奴才学些医书,也好有些用处。”
      我与福临对视一眼:“你阿玛倒没有耽搁你,如今你能学成,可见悟性也好。”
      舒齐却有些郝意笑着答话:“太后谬赞,奴才的医术还差得远。起初奴才亦自觉小有所成,只是入太医院后读了许多汉人方术大家传书,才惊觉汉人医道如浩瀚之海,奴才每每有时不我待之感。”
      福临听闻倒有同感,深深颔首:“朕也深有此感,汉学教化几千年,可惜满人却大多不识,只知祖上弓马得天下,若是寻常兵士也就罢了,偏那皇亲权贵总用祖宗规矩顶撞于朕。”
      我闻言皱眉,这些话不是当着人说的,冲福临笑笑,示意他稍安,又对舒齐说道:“你先下去吧,好好学你的医道,将来的顶戴比你阿玛要强得多。”
      “嗻”,舒齐利落地行礼跪安,跟了内监去出方煎药。
      “咱们且去瞧瞧格格们吧,别让她们等得太久了。”扶了苏茉尔的手欲走,“皇额娘身子要紧,还是先去歇息吧?”福临还有些忧色。
      我宽慰地笑笑:“舒齐的医术还好,只是脾虚却是起自多思多虑,药剂倒在其次了,和这些格格们说说笑笑,额娘也就没有那么多心事了。”
      “皇额娘——”福临还欲待劝,见我执意,也就罢了,到底扶了我的手,陪我往甘露殿同去。五月端午正节日,太液湖上是要赛龙舟的,却是有人上折子说成宗义皇帝崩逝不远,虽出国丧亦不该大肆娱乐,劳民伤财。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竟多有附议,福临虽面上不显,心底却实是不喜,本来对多尔衮稍稍缓解的怨怼,又翻腾起来。少年天子固执起来也拗得很,竟是不顾众议,执意吩咐了安郡王岳乐去做。福临与岳乐亦曾明里暗里几次试探我的态度,我素性与福临说明,尽管让岳乐放心去办,倒要看看如今树倒了还有几只猢狲不散,做皇帝有些时候也需要乾纲独断。岳乐在太液湖上安排了木雕彩绘龙舟,舟上彩旗列列、锣鼓时鸣,尚未争流已很有几分热烈气氛。
      看着一条条昂首吐须的龙舟陆续下水,我与福临说道:“成宗义皇帝在皇陵也孤寂得紧,和硕英亲王是成宗义皇帝亲弟弟,让他带着家眷去守陵吧,”福临微怔,我又接着说道:“旨意让郑亲王带人去宣,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
      “儿子明白了,”福临握着我的手紧而用力,脚下不免加快了步子。
      “皇帝慢点走,额娘跟不上了”,我睥了眼有些微兴奋的福临,在那一身耀目龙袍下的也不过是个少年。
      “额娘恕罪,”福临有些不好意思,我轻颦浅蹙慢慢道来:“额娘这里没什么,只是皇帝步子要稳,喜怒皆不形于色,皇帝刚刚对着舒齐有些冒失了。”
      福临这才冷静下来,又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天子模样。
      我点头柔声道:“凡事皆有其法,事办得不顺当,便是法子不对,权贵们记着祖宗规矩是好事,总比忘了祖宗的好,皇帝该赏他们才是。”
      福临略显惊讶:“皇额娘要儿子赏他们什么?”
      我略一思忖:“就赏每日里萨满供奉的白肉吧,原是祖宗们最爱吃的,别只记着权贵大臣们,各家子福晋阿哥格格们都赏,原是他们一家子的荣耀。先赏一个月的。”
      看着福临越睁越大的眼睛,我再用手指着他的额头:“喜怒不形于色,额娘白教你了。”说完径自进了甘露殿。
      太后皇帝赏下的吃食是要当着内监的面吃完的,否则便是大不敬的罪过,那水煮白肉吃上一个月,看他们哪个嘴里还说得出祖宗规矩四个字来。满人入了关,弓马骑射日渐荒废不说,各家子弟不是唱昆曲就是养戏子,还好意思每日里对着福临祖宗规矩。
      原本皇帝耳边说话声儿最大的简郡王济度,现如今担着教管八旗子弟的差事,也早已腾不出功夫再来说道了。一番整顿下来,八旗战力倒真有些长劲,那些个架鹰逗鸟养蝈蝈的终于让济度管得有点样子了,前些时日定南王孔有德请朝廷增援打桂林,济度上表请战,福临留中不发,说一个桂林不用别人孔有德自己也就拿下来了,请援折子无非是诉诉苦表表功,想多要点饷银罢了。这番说道倒令济度对福临有些侧目,事后郑亲王曾对我说起皇帝大有先帝之范。我心中暗笑,不过是提前请太傅作了功课罢了。
      现在前朝还算安稳,就是后宫里这些小丫头们还待调理。巴颜珠的身孕渐渐有了月份,也安稳了许多,能吃能睡了。她是宫女出身,注定不会有太高的位份,满人子以母贵的规矩摆在那里,只是若顺利产下皇子,皇长子的名份便占住了,在宫里的时候几位格格住得近,倒也常去串门子说话。最常过去的便是淑宁和石玉蕊,淑宁去了多是虚寒问暖,倒隐隐有一宫主位的风范。石玉蕊却只是说说话,陪着做做针钱,这两人一个身份低,一个位份低,倒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苏茉尔几次细访后回话最摸不透心思地便是佟佳婉滢了。她原是皇帝亲选的,入宫后却是最安静的。先生教的学问嬷嬷教的规矩都做得中规中矩,几次皇帝跟前回话也不卑不亢,不失礼不突兀,就像一株腊梅,静静地开在那里,你赏或不赏,她就在那里。这比方是苏茉尔打的,难得她想出这么贴切的花来形容佟佳婉滢,只是我总觉得她像是少了些什么。或是心不在焉,或是……
      “太后吉祥、皇上吉祥”甫一进门,几家格格已在一长条形海棠吐蕊高几前站好,几上放着几只花色不同的甜白瓷描金边菱形碟,碟中是蒸好的米粽,莹润有泽,还有几只碟子上摆着各色点心。
      “几位格格果真是心灵手巧,咱们都尝尝吧。”这粽子没什么可计较的,数量大小形状倒都差不多少,淑宁包得最多,石玉蕊包得最精巧,孟古青倒底手艺差些,自来娇养惯了,也没干过这些,能包出这些来,还是苏茉尔偷偷教导过的。
      倒是几只碟中的点心看着可口,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这是玉梨酥、平安脆、水晶糕、桂花粉,请太后品尝。”苏茉尔一一取过,我略尝一口,甜滑酥脆都有了,宫里的御厨们是铁杆庄稼吃老底儿,格格们做点心,是比个心思细致精巧,若论手艺倒底差了些。看看福临,倒也不置可否。有了孟古青的藤花糕在前儿,再细致的心思也显不出什么了。
      “点心尝着倒好,只是咱们今儿说了是比包粽子的,这赏儿啊还得按粽子的数发。这两只玉佩便是淑宁与玉蕊的了。皇帝看额娘可还公道?”今日与福临说得多了些,他有些心不在焉,听闻我问他,含笑答道:“皇额娘评得极公道。”
      得赏儿的谢了恩,几位格格们面上便有些失落之色,我缓缓笑道:“今儿是端午正节日,原该回娘家避午的,你们现在宫里出不去,各自包好的粽子便由宫人随着节礼送回各自府上,也算是你们在阿玛额娘跟前尽尽孝心,各自遣一个身边的人跟着宫里的人回去趟,看家里有些什么话或是东西的要带给你们的,也是家里人的一份念想儿,只要在内务府报备就好。”看着几张妩媚万千的如花容颜瞬间明亮,我与福临对视一眼,笑意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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