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秘史》众生畏果

15、言激孟古青

　　我和福临几个到了王爷馆舍之时，临近正午，馆内正准备礼克图王爷及公主的膳食，苏茉尔称是宫里太后派来赏赐王爷的，馆内鸿胪寺丞只是验过凭证，并未详加盘问即让我们入内相见。还未及厅堂便已然听闻屋内抱怨之声：“喝来喝去这些草根子树叶子有什么好喝的，还是咱们的□□茶香醇。吃得也就是看着精致，牛肉炖得也不酥软，羊肉也膻……”苏茉尔掀帘子进去，不一会儿只见若干仆役随从退出，苏茉尔才打起帘子：“请太后、皇上进屋吧。”鳌拜带侍卫守在屋外，屋内已是仅剩下两人，见我们进去，齐身跪拜，正是我的兄长吴克善王爷和侄女孟古青。
　　我亲自搀起哥哥，仔细端详这位兄长，草原上的汉子自是身形魁梧，只是这些年尊养着倒不见风霜，细长的眉眼和我的样子很是相像，血缘地亲切让人忍不住潮湿了双目。“太后，妹妹，你可好？”这位蒙古汉子语中关切之意尽显，只是眉眼间带了一丝疑虑，我含泪点头：“好，都好，原想着哥哥和侄女一路赶来劳累，先让哥哥休整几天，到底禁不住想得厉害，就和皇帝先来看看哥哥。福临，快来见过你舅舅。”福临略一迟疑，在我的注视下终是撩衣行礼。兄长一把扶住：“使不得，使不得。皇上，长大了，好，真好。”我冲着兄长微笑：“哥哥，到不见老，只是发福了。嫂子身子可大好了？”兄长眉目间神彩飞扬，疑虑尽去：“好了，你嫂子还特意织了极轻软的细绒衫给太后和皇上，我还思量着先着人送进宫去。就知道妹妹不能把哥哥和侄女晾在这里不管，先前还当是不让我们进宫呢。”我语带嗔怪：“哥哥这样说，可是伤了妹妹的心了。”兄长用手搔头，有些愧意：“是哥哥不对，这些年不见，倒底心里有些惶恐。”我语意深长地说：“多少年不见，哥哥也终究是我的哥哥，科尔沁、蒙古也是我的娘家。”兄长语中也带上唏嘘：“妹妹放心，科尔沁，蒙古永远是妹妹的依靠。”说着，看向福临，语带郑重，“草原上的部落也是皇上最忠实的臣民。”我深深地颔首，问道：“这是我的侄女吧？”
　　闻言这位打扮艳丽的蒙古姑娘俯身拜见：“孟古青给姑姑请安，姑姑安好。”我眉间一蹙：“孟古青，先见过皇帝。”孟古青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冷淡，转身叩拜：“孟古青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福临忙一摆手：“表妹，起来吧。”我眉头皱得厉害，语中多了些严厉：“孟古青，想来你刚到京城，还未有教引嬷嬷教导规矩，这次也就罢了，若三日后进宫拜见，礼仪还是这般可就丢了我们科尔沁的人了。”
　　到底是小姑娘，本是一腔热情地见过姑姑，谁知却得了教训，眼中已是泪花潺动，抿了娇艳红唇垂首不语。兄长有些尴尬，出语解释：“妹妹，孟古青还是小孩子，又是头一次离家，你多包涵。”我回首注视兄长，良久：“哥哥，我是她姑姑，才会这样说她，须知道，在紫禁城里最难得的就是这样直接地教训。没有人会教导你，只会看你的笑话。”兄长被我说得哑然。
　　我再对他恳言：“哥哥，这门亲当初是你和多尔衮定的，可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让孟古青进宫，做皇后？”
　　王爷的脸色一变再变：“妹妹，这门亲难道要变卦不成？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孟古青是要做皇后的，如果做不成了，这个面子我等丢不起，科尔沁也丢不起。”我叹一口气，再次婉言相劝：“哥哥，姑姑是做了皇后的，如今我也做了太后，科尔沁只看着做皇后的荣耀，哪里知道皇后的苦楚，只是旁人不知道，咱们也不知道吗？”这些年姑姑和我受的苦楚哥哥自是清楚，至此，他也一时无语。半晌，才抬头说道：“宫中有你护着，孟古青自是好过些。”我苦笑，“孟古青才到京城，就已经吃不惯这里的饮食，须知宫里，吃饭有吃饭的规矩，走路有走路的规矩，说话亦有说话的规矩。这些规矩，是祖宗定下的，是皇家的尊严，不是我能护得住的。”
　　“那太后是嫌弃草原上的姑娘没有规矩了？”兄长已有些恼意。我亦有些气急：“为着她好我才说的，蒙古的公主可以娇养，可大清的皇后是大清的脸面，要成为大清的骄傲，一丝一毫都错不得。”说罢，两人都有些气恼，竟是一时无言以对。福临在旁看我和兄长吵架，有心要劝，只是亦不情愿这门亲事，不知如何张口。再看孟古青已是一张小脸羞愧通红，大概自小至大无人这样说过她吧。
　　“孟古青，姑姑今天为你好才问你：你可愿意却那个一行一动皆有规矩的地方做皇后？”我语意深长地对她说：“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儿戏，科尔沁想要这份荣耀，你父王想要这份尊崇，只是这样的尊崇和荣耀背后是你无尽的辛酸和委屈，你再喝不惯这里的茶也得笑着说好，你可愿意去忍受，愿意去承担？”
　　孟古青抬起头来仰视着我，这个姑娘无疑是明丽的，浓密的眉毛深深的眼睑，修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这样的姑娘就应该在草原上策马球扬鞭，肆意挥洒欢乐，可进了深宫，怕是难得再那样畅快一回了。
　　孟古青的眼睛里透着蒙古姑娘的骄傲与执著：“姑姑，我愿意，姑姑能受得，我就能受得。我要成为科尔沁的骄傲，成为大清的骄傲。”
　　我拉过福临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不入宫，这是你的表哥，可是你一旦入了宫，这就是你的主子，你的委屈只能自己承担，却要分担他的痛苦，体量他的不得已，你要做他的皇后，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不管有多么艰难，你可都愿意陪着他、护着他，拼尽你的性命去爱他？”
　　孟古青脸上一红，却不愿意低头，坚定地回答：“姑姑，我愿意。”
　　我起身，长叹一口气：“既然你父女心意已决，那你就收拾一下随身用的东西，大物件不用带，宫里都有，服侍的人也不用带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今儿个就会有人来接你进宫，由教引嬷嬷先教导规矩，三日后与你父王一同正式见过皇上，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做到你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