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空，蓝色记忆》漩人

4、花落有无声

　　雅丽有自己的人生格言，她觉得干什么事情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梦才不会做恶梦。虽然这样，会惹得那些一起干活的女人们经常背后嘀咕：装什么正经，难道希望哪个男的看上她？雅丽工作的单位多数是女人，只有做架子的是两个男工，年龄均过半百，那些闲话女工们的嘴里自然不屑一提。有个女工，孩子快上小学了，只是皮肤还不错，老公捧在手心里宝儿似的，第一天女工来上班，老公不放心，来看到没有帅气的男工才放心回去。
　　女人天性妒忌，那些同事们看到雅丽白析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不俗的单眼皮，配上她那咖啡色的套装像极了企业白领，妒忌便像病毒似的无孔不入那些人的神经，她们想说雅丽的闲话，却又无从下口，不知道谁开了个头，孙老板就躺着中枪了。这个说：你看看，小韩（赵雅丽）在老板面前那媚样，递个沙发套用着那么装样了，像在怡红院呆过似的！那个说：你没见老板娘不在时，一趟的活偏多走几趟，多看那么两眼有什么用，倒底儿也捞不着！雅丽知道有很多人背后议论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这样就换个单位吧，换地方总得几天工夫，耽误了收入，家里的正常生活会受影响的。
　　孙老板其实也知道员工们背后乱嚼舌头，也没办法，女人多数喜欢喳嘁，三个女人顶得过一群鸭子嘛，他可不想惹这众群鸭子，不然换来的是更离奇的议论。说句私心话，孙老板并不反感女工们把自己和韩可欣绞在一起，他少言语，并不表示他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个喜欢思索，肚里有东西的人，老板娘能喳喳，从早上聒到晚上，凡大事情却还得老板做主。工作了一段时间，老板冷眼观看雅丽确实另样于普通人，她自尊、自爱，性格柔弱中带着坚忍，孙老板想这种女人非凡品，所以到现在还单身。
　　有时候，孙老板也暗暗把雅丽和自己老婆比较一下，虽然老婆过日子，干活也利索，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男人却喜欢把老婆这种女人放在家里，而有空闲便会精神出轨地想到雅丽这种女子，把她奉为女神。
　　人其实本来是好好的，但诽言来了，开始也许不在乎不去想别的，时间长了，私下自己想的多了，孙老板便不自觉地真往心里去了。他是一个喜欢掩饰自己的人，外人面前不会表现的和以前不同，早上，雅丽来上班，他便会马上用余光扫到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今天的气色如何。有时候静静地干活时，他会屏住呼吸听那些说话的声音中，哪个是雅丽的，他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浑身就像过电似的激动。
　　孙老板儿子都上小学了，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那种不管不问的劲儿，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里，但越是这样，越让他魂不守舍，他想如果雅丽和他一样的想法就好了。“那么她是什么心思呢？”，孙老板有的时候执着地想，“我只想知道她也喜欢我，就无憾了。”他就像一个单细胞生物没有思维空间，不知道不管是哪种结果出来，自己都会崩溃。
　　赵夫人来看了几次雅丽，总是怀着莫大的激动来，走时心里凉凉的，倒不是雅丽对她多刻薄，雅丽对她客气地像路人，这种状况她也能理解，就是看到雅丽身上的一丝一发都是自己给的，想想此人却不叫自己妈妈，赵夫人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赵夫人来时买了许多小孩子的零食给力力，她看到力力想到这是雅丽的孩子，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外孙一样的亲，来了几次力力倒是对她比较亲，小孩子嘛多数贪点吃的。赵夫人看到家里陈设简单，又听到雅丽在沙发厂干活，这跟以前董事长夫人的差别真的天上地下，赵夫人心里直疼，便拿出自己的积蓄放到雅丽手上，雅丽怎么也不拿，她不觉得自己受什么苦，如果拿了别人的钱财才会受良心上的苦呢。一旁的韩可欣妈妈也说话了：“赵夫人，还是把您的钱拿回去吧，我们可欣心性很强的，无功受禄，她会睡不着觉的。”
　　“就当我给力力买衣服的钱吧”，赵夫人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刚才听到韩夫人提到“我们”，分明是让自己看清方向，告诉她谁是谁的家人。
　　雅丽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您再这样的话，下次就别来了。”
　　赵夫人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话，她的面上实在是有些过不去，讪讪地呆在原地一会儿，方勉强说道：“那好吧，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
　　赵夫人回到家，看到可欣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可欣比刚来的时候皮肤白嫩了不少，特别是最近粉里透着白，她随意地盘着花苞头，身上着高档毛呢料开衫，像极了电视上的大明星。看到她，赵夫人脑海里浮现出雅丽面有菜色的苍白面容和粗糙的双手，站在那儿消化了好一会儿。见到妈妈，可欣面上掩饰不住地喜悦，她像小孩子似的带点娇羞地告诉赵夫人自己怀孕了。赵夫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说不上是喜悦，惊讶还是些许的担忧，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乱七八糟的滋味涌上心来。高兴的是雅丽和徐爱辉结婚十年一直没开怀，今天老天终于开眼，让自己可以抱上孙子了。久经商场的赵夫人脑神经也不是泛泛之辈所能比拟的，她的脑海顿时像统计学里的大树开杈，把所有的可能列表了出来，她又想到如果可欣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可是跟赵家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老两口一生只守着这一个女儿，百年以后把赵氏家产给这个孩子吗？
　　赵夫人觉得自己刚才太过情绪化了，让可欣看到会想什么呢，她马上堆起笑容说道：“你看上岁数了，这么大的喜事都把我惊呆了，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赵夫人其实是没了主意，想到了老伴。
　　“妈，我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让他跟着我们姓赵。”
　　这句话还算缓解了一下老人的心，她倒是不担心女婿会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这么多年来，徐爱辉从一个人事部的小经理到自己开公司做总裁，他最知道是谁让他青云直上的，也是谁能让他跌的很惨，毕竟他企业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握在赵建树手里。赵夫人抬头看着可欣，知女莫若母，她其实最了解女儿的心思，可就在看到可欣脸的一刹那后忽然又没了信心。
　　晚上，老两口关上门谈及此事，赵建树陷入了沉思，是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可欣和雅丽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来了，那么混沌中的产物谁来接手？徐爱辉还能接受之前的妻子吗？即使永远这样下去，将来继承家业的孩子知道和老两口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他会怎样？种种的一切想法让赵建树愁眉不展，没有头绪。
　　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新厌旧，但喜新厌旧是多数男人的通病。摸着良心说，徐爱辉不是对十年的妻子没有感情，只是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沉浸在这新鲜的刺激中无法自拨了。较雅丽来说，可欣的气质完全相反，可欣是可爱型的，有时候可欣惹爱辉生气了，只要她大大的眼睛一眨，樱桃小嘴一撇，爱辉便什么气也没有了。每天夜里醒来，爱辉看着身边熟睡的可欣可爱的面容，看很久也不厌，这一切爱辉做梦也没有想过，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连老丈人也无话可说，他真怕一觉醒来这只是一场梦。
　　现在好了，可欣怀孕了，爱辉终于品尝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算是对母亲的一个交待，徐爱辉是家中的独子，父亲在他十二岁便永远地离开了他，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扶养大。虽说母亲对儿子不能把自己接到家中赡养没什么意见，毕竟儿子的楼是老丈人给的，老人却对儿媳妇一直没养孩子敢怒不敢言，只是单独对着儿子的时候，母亲不停地催，不是让上医院看看毛病，就是说自己又寻了个偏方什么的，以至后来爱辉一想到回家就头大。妻子有身孕，徐爱辉第一时间就把这喜讯电话告诉了母亲，母亲兴奋地嚷嚷着家里攒了不少草鸡蛋，说马上给儿媳妇送来。母亲一定是兴奋大了，虽然爱辉老家离他现在住的楼坐汽车只有半天的时间，十年来爱辉从没主动让母亲来过自己家，母亲也从未提过要来。徐爱辉想起雅丽结婚前的协定：任何时间可以回家看望母亲，就是不准带母亲来自己家中。徐爱辉没敢答母亲的话，那边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下次回来拿吧。”便挂了电话。
　　徐爱辉觉得有了孩子，他和可欣俩人就像大树上的两枝藤条紧紧地盘在了一起，你中有我的枝叶，我中有你的茎蔓，即使风再大，把植株刮倒，他们也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