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佟晓璋

31、Chapter 31

　　这一巴掌打下去，聂东宇愣住了，陆天晴也愣住了。
　　两个人无声对视着，陆天晴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明明是紧张得不能自己，可还是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眼睛。
　　然而他的目光里并不见震怒，只有一种不可置信的茫然。
　　陆天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咬了咬嘴唇，扬声说：“聂东宇你听着，小白真心对我好，我也将她当成朋友！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了那些事，但我发誓我没有告诉她。”

　　聂东宇抬手摸了下脸颊，仿佛瞬间清醒过来。他的眼眶发红，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不起”就成了他的一句口头禅。
　　他被她甩了耳光，还是这样低的姿态。毕竟已经习惯了他强势霸道的样子，陆天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对峙着站在那里，聂东宇的手机又响了。他急忙接起来听，那边才说了一句话，他马上就变了脸色，“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陆天晴被他突然的震怒吓了一跳，他又问：“地址！在哪儿？！”
　　那边大概是报出了地址，聂东宇挂上电话，什么都来不及，迈开长腿便向外冲。陆天晴一时惶然，跟上他问：“怎么了？”
　　“小白被绑架了！我得去救她！”

　　绑架？
　　聂东宇的声音焦急，陆天晴听了也是心头一颤。看到他已经走出了门口，她想也不想就加快脚步跟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他一路上车速都很快，陆天晴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侧眼看到聂东宇双目泛红，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他们都关心着聂小白的安全，暂时忘了彼此间的嫌隙。陆天晴不由轻声安慰他：“你别太心急，小白那么好的人，不会出事的。”
　　聂东宇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脚下却仍旧猛踩着油门。
　　窗外的街景急促倒退，他的车速越来越快，陆天晴难免有些眩晕。她不由抓紧了胸口的安全带，可是强忍着没有出声，一语不发跟着他一直到了郊外一座废弃的仓库。

　　周围一片荒芜，现在正是黄昏，残阳照着一片狼藉，很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让人莫名地害怕。

　　聂东宇刹车很急，车身几乎要翻转过去。他用力踢开车门，带着陆天晴下车，盛沣他们已经迎过来，焦急地向他说明里面的情况：“聂哥，这次绑架是冲你来的，里面的人一直喊，只要不是你，谁进去他都要弄死小白！”
　　聂东宇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盛沣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人，皱眉问：“都这时候了，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盛沣的话一出口，聂东宇竟然微微一愣。
　　是啊，他把她带来干什么？

　　刚才听到聂小白被绑架，聂东宇有一个瞬间的六神无主。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刚刚受了刺激，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现在又被绑架，他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当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当陆天晴说要陪着他的时候，他蓦然就安心了。
　　那时候他几乎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本能一般抓住了她的手就将她带了过来。现在盛沣一问，他才回神一般问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到底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他安心呢？

　　两个男人还在微微愣神，倒是陆天晴焦急地问：“先别管别的了！小白在里面怎么样了？”
　　“哦！”盛沣猛地回过神来，对他们说，“里面的状况我们也看不清，警察都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那歹徒肯定逃不了。而且看那架势，是根本不打算逃的……”
　　听他这么说，聂东宇的忧虑更甚。如果里面的是个亡命徒，那么聂小白就更危险了。
　　自从解决了聂鹏，他就没有一天掉以轻心过。他每天出入都跟着保镖，将陆天晴限制在别墅里，其实也是害怕她会出什么危险。
　　聂小白赌气要走，他由着她。可是他明明派了自己的人去跟着，还打电话给姜皓辉，让他带了警方的朋友来帮忙。
　　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可是竟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聂东宇的神色的凝重，陆天晴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自然是不知所措。她焦急地问他：“现在可怎么办啊？”
　　聂东宇沉默片刻，沉声说：“里面的人不是只要我进去？我去见见他。”
　　“你……”陆天晴本能地想要拦他，姜皓辉却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望着聂东宇，“歹徒有枪，警局的朋友们已经仔细勘察过这里的情况，歹徒选的位置很刁钻，如果你不进去，根本没人能看清你妹妹的位置。”

　　聂东宇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即使他贸贸然进去，可以只身救出小白的几率也低的可怕。他的拳心紧了紧，里面的人却扬声向他们喊道：“聂总，既然来了，还不进来看看聂小姐？”
　　聂东宇拿起通话器，沉声说：“你们要做什么都冲我来，放了我妹妹！”
　　里面的人狞笑着，“聂东宇，我们不是你的手下！废话少说，想要你妹妹活命，不许带武器，自己给我进来！不然……”
　　那人拉长声音，通话器里突然传来聂小白的一声尖叫，聂东宇马上说：“你们别动她！我马上进去！”
　　他挣开盛沣的阻拦，不顾一切向里冲，里面的人却又说：“既然带了你的小妞来，也带进来让我们瞧瞧吧！”

　　聂东宇急促的脚步一顿，陆天晴却已经快步跟上来拉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聂东宇马上甩开她，“乖乖在这等着，你去做什么？”
　　两个人还在推拒，里面的人又喊：“如果你的小妞不来，那你妹妹……”
　　他拉长的尾音里是重重的威胁，聂东宇一时犹豫，陆天晴已经挣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奔进了库房。等到他回过神来，伸手去拉她，却只来得及感受她衣角擦过掌心的酥/麻。

　　这个丫头！
　　聂东宇忙不迭跟着冲进去，绕过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在仓库一个阴暗的角落，他看到了三个歹徒，还有被绑在那里不断挣扎的聂小白。
　　聂小白嘴巴上封着胶带，一看到他们过来，呜呜咽咽地只是摇头。
　　“小白！”陆天晴一见到她，不管不顾就想往上冲。她才迈开脚步，就被聂东宇用力钳住了手臂。她疼得“嘶”了一声，转脸朝他低吼：“你放开我！”

　　聂东宇不理她，目光绕过聂小白，最后停在那几个歹徒身上，沉声问：“你们三个人，到底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妹妹？”
　　电石火光间，聂东宇已经镇定下来。
　　刚才和姜皓辉对话，他已经在他身上装了一枚窃听器。现在的状况对他们非常不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尽量将这边的位置告知外面的警察。
　　他同他们虚与委蛇了许久，最后歹徒要求他过来交换聂小白。聂小白不住地摇头，他却马上答应，双手举过头顶，一步步向前走过去。

　　陆天晴站在那里，只觉得时间仿佛是凝固了。
　　仓库里昏暗无光，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逐渐远离的高大背影。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他脚步声沉沉的，那一声一声的钝响，仿佛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刚才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她以为自己担心的人只是聂小白。但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其实是不愿意聂东宇一个人。
　　经历了这么多，她被他伤害成这样，她以为自己恨他恨到想要杀了他。可是真的到了死亡面前，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依旧担心他。
　　可悲又可耻的，女人的爱情。

　　看到聂东宇过来，那些歹徒们狞笑着，将聂小白向前一推。聂东宇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上身仍旧被绑着，踉踉跄跄奔向陆天晴的方向。
　　聂东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雷区里，他已经到了歹徒附近，而聂小白也到了陆天晴身边。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歹徒突然拿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聂小白的后背，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
　　聂小白什么都看不到，陆天晴这辈子从没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
　　在电影里，她无数次看到过挡枪的镜头。可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发现她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小白去死！
　　她这一生从没那样勇敢过，当她飞扑着挡在聂小白身前的时候，胸口的疼痛几乎是立刻蔓延了全身。甚至她还来不及倒下去，眼前已经是一阵天旋地转。
　　最后的意识里，她恍惚听到了聂东宇的一声嘶吼。他的嗓音夹杂在杂沓的枪声里，撕心裂肺一样，喊的是她的名字。
　　——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