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有龙！》婉央

107、暗影（二）

　　大家知道卢比失踪的消息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一头成年龙和三头小龙的狩猎没有持续多久，夜幕降临后，雷文在森林里升起一座小小的篝火，用龙焰的气息召唤族人回来。艾玛刚刚吃饱鲜嫩的烤肉，正被德戴特抱着摸背。安利克拉休斯在一边扒着绿龙的胳膊给她喂果子，刚刚摘下来的、鲜嫩多汁的、熟得刚刚好的野果，颜色鲜艳又可爱，个子小小只有手指肚大，一个刚吞下去就塞下另一个，鲜红的果子堵在嘴巴边，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艾玛，果子好吃吗？”安利克拉休斯高兴地说，这是他找来的果子，在绿龙德戴特的眼皮子底下找来的，而且还很甜。不管德戴特有没有故意放水，安利小王子确实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好吃的话我再去给你采好不好？”
　　艾玛吞果子吞得连翻白眼也不敢。这挺难描述的——德戴特正抱着她，艾玛是不太愿意拒绝温柔乖巧的安利小王子，怎么说，他现在的笑容让她觉得挺揪心。反正只是喂喂果子而已，那边点火的雷文还一脸不高兴呢。召唤离开觅食的巨龙们的确不止一个办法，但德戴特要他去点火，他还能说不？所以她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叫安利克拉休斯停一停，乖乖地喂来几个果子就吃几个。反正当龙那么多年，喉咙长得像蛇，囫囵吞果子这种基本技能早就是小菜一碟了。
　　反倒是德戴特见艾玛拼命仰脖吞，觉得不太好，示意安利克拉休斯慢一点：“艾玛这样吃跟填饱肚子有什么区别？如果想让她知道好不好吃，你应该喂慢一点，让她尝尝味道。”
　　安利克拉休斯一愣：“艾玛这样不能尝到味道吗？”
　　德戴特：“她一直在吞果子，并没有用人类的咀嚼方式来吃啊。”也许幼崽还没学会用人类的方式来吃东西？德戴特温柔地问：“艾玛，你会咀嚼吗？”
　　艾玛纠结，这是该说会还是不会呢？可她那一停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安利克拉休斯的脸已经垮下来了。雷文在他身后大声嘲笑：“哼，安利克拉休斯，你就是个笨蛋！喂艾玛吃饭都喂不好！”
　　德戴特就淡淡地看了小黑龙一眼，雷文狂妄的笑容才刚上脸就僵硬了。刚刚给艾玛喂肉的时候，他的表现其实并没比安利克拉休斯要好到哪里去。
　　“艾玛还是只幼崽……相信我不需要告诉你们幼崽究竟是怎么吃饭的。既然艾玛不喜欢被嚼碎食物喂食，那你们就更应该关注她的进食情况和时间。”德戴特说：“该喂饭就好好喂，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噼啪，篝火在树根中间闪了一下，气氛可怕地沉默着。
　　艾玛觉得自己应该出来说点东西：“恩，其实，安格斯和雷文还是把我照顾得很好的……”她使劲一吞，把堵在喉咙里的果子全都吞下去。要不是可爱漂亮的小洋娃娃一身干净，只有嘴角都是乱七八糟流下来的果汁，也许这理由还能再有说服力一点。
　　雷文盯着火，臭着脸不说话，安利克拉休斯就慌慌张张地冲艾玛笑了一下，给她继续喂果子——至少他这次总算能留出给艾玛咀嚼的时间了。
　　他们就这么沉默了一段时间，很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味道，德戴特的脸上路出笑容：“哦，他们回来了。”
　　没一会儿厄比斯迪安就身姿矫健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夜晚里只有火的光，闪烁的暖色调跳动勾勒他修长的身姿，黑龙悄无声息地落在德戴特身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德戴特。”
　　“你速度真快，厄比斯迪安。”德戴特亲切地打招呼，事实上，在需要巨龙们团结在一起行动的时候，狩猎范围是有其说法的——越弱小的龙越能获得最近的狩猎圈，越强的龙走得越远，不然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就不能做到又快又好地把肚子填饱，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五头巨龙中地位仅次于德戴特的厄比斯迪安，他的脚步当然走得最远。德戴特也有些意外他能最快赶回来：“你吃饱了吗，厄比斯迪安？”
　　“我在大约两百里外发现了一座湖。”厄比斯迪安相当满意地舔了舔嘴说：“湖边住着不少好吃的食物。”当食物们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要做的只是张开嘴就够了。事实上，看到召唤讯号的时候他正吃饱了在森林里溜达，看还有什么新口味可以收集之类的。
　　德戴特了然地点点头，没过一会，赛法尔和比洛莫里德也一先一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两头青年龙看见厄比斯迪安在这里都很惊讶。“厄比斯迪安，你速度真快。”赛法尔打量了下厄比斯迪安的肚子说：“你吃饱了吗？”
　　厄比斯迪安傲慢地瞪了赛法尔一眼：“哼，没吃饱的是你们吧，速度这么慢。”
　　要平时赛法尔就吓得不说话了，不过卢比还没回来，他吃得饱饱，心情好好，所以很开心地说：“卢比还没回来，速度最慢的是他才对。”
　　比洛莫里德：“卢比怎么还没回来？他平时跑得很快的。”
　　赛法尔：“会不会是去抢裙子了？”他还惦记着有没有白宝石裙子给他抢，所以有点憧憬地推测。
　　雷文马上跳出来落井下石：“讨厌的卢比，这时候还没回来！等他干嘛！艾玛要回去睡觉了！”艾玛很尴尬的装没有听见。
　　“不要胡说。”德戴特训斥雷文：“卢比是同伴，我们不能丢下他。”
　　“那他就更应该做好同伴该做的事！”雷文反驳：“大家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艾玛在这里呢！我们应该先保护艾玛！”
　　比洛莫里德好像只会说一句话：“卢比平常跑得挺快的。我们都回来了，他应该也回来了。”
　　安利克拉休斯：“会不会卢比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狩猎了，没收到雷文的消息之类的。”
　　赛法尔：“不可能的，卢比感觉很敏锐的。”
　　艾玛听得有点晕，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好像急着说话，树林里又安静又容易回声，一下子就乱糟糟的。直到德戴特忍无可忍说了一句：“都给我安静。”
　　没龙说话，树林里安静了。
　　“恩，那个，”厄比斯迪安就沉吟一下，算是开个头，然后谨慎地看了德戴特一眼。“出发的时候我跟卢比是一个方向的。”
　　德戴特看了他一眼：“……所以？”
　　厄比斯迪安：“我不知道他往哪里走的，虽然一个方向，但刚开始我们就分开了。你说过东方和北方有食物，我往北方走，赛法尔和比洛莫里德是在东方吧？”
　　赛法尔和比洛莫里德互看了一眼，他们虽然是一个方向，但狩猎范围却不重叠。比洛莫里德：“我没看见卢比。”
　　赛法尔：“我也没看见。”
　　“走的时候我没看见卢比。”厄比斯迪安想了一下，慎重说：“回来的时候也没有。”
　　德戴特的笑容变了。
　　安利克拉休斯和雷文都站了起来，艾玛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心砰砰跳起来。整个黑暗里好像都沉浸着什么不知道的很沉重的东西，压迫过来，微弱的火光跳跃在大家脸上，忽明忽暗，艾玛一个眨眼，赛法尔和比洛莫里德已经凶狠地龇出了牙齿。
　　厄比斯迪安看了艾玛一眼，那眼神里说不出什么情绪，然后他看着德戴特：“东方跟北方之间也许有什么线索——”
　　“去找。”德戴特打断了他：“别在这里说什么推测，厄比斯迪安，你去把卢比给我翻出来！”
　　“我也去！”赛法尔阴沉着脸插嘴，也许是魔力汹涌，他的头发突然在火光下更加闪闪发光，比洛莫里德撞了他一下：“不，德戴特，让我去！”
　　“我去！你捣什么乱，你只会用水魔法！”
　　“说得好像你用冰雪魔法就可以对付——”
　　汹涌的长藤从他们脚下涌起，巨大的植物根茎塞在两个青年嘴里，堵住他们的话，德戴特抱着艾玛也站了起来。“冷静下来了？”
　　“……”赛法尔和比洛莫里德沮丧着脸拼命点头。
　　长藤好像嗖的一声又收回了地里，德戴特回头看着厄比斯迪安，绿龙翠色竖瞳尖缩，冰冷肃杀：“你去找卢比，厄比斯迪安——最好别让我看到什么意外。”
　　厄比斯迪安点点头，不知道他是被德戴特吓到还是怎么样退了一步……但他背对着艾玛她也看不出来，黑龙就顺势又退了几步，然后跳跃着消失在黑暗里。
　　厄比斯迪安一走雷文就咆哮起来：“德戴特！”
　　德戴特让他闭嘴。“安静，先看厄比斯迪安有什么消息回来。”雷文就沉着脸又去看火，而绿龙抱着艾玛的手一丝颤动也没有，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背：“害怕吗，艾玛？”
　　艾玛有点怕，不过她摇了摇头。她看了安利克拉休斯一眼，安利克拉休斯焦急又担心地看着她，还能记得冲她笑：“艾玛不要担心，没事的。”
　　大家都不说话，这里有巨龙，这里有居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强者，走出去很远的地方都是一片寂静。只有火在跳跃，雷文烧起大火，巨大的龙焰在密麻的树干中绽放光明，呼唤同伴的气息传得更远。
　　但是只有一片寂静。
　　然后……最可怕的长啸响彻山林。
　　“德戴特，卢比出事了！是亡灵！”

　　好了悬疑开始，卢比已扑街，下一个是谁？
因为是过渡，这章会比较短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