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见的故事之故人 ...
-
将军第一次上战场，是十三岁那年，跟随着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将军。
那是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无数的生命瞬间化为虚有，就在他眼前。而他来不及唏嘘感慨，只能奋力杀敌，保全更多还鲜活的生命。
第一次参与作战，结果是负伤回家，修养了很久。
清晨，将军一个人出了门，顺着路走到尽头，左拐，看见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许多百姓已经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忙碌。
坐到一个小面摊前，要了一碗阳春面，看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将军第一次湿了眼眶。
心中默念着，一定要永远将那些叛乱压制住，保住这盛世太平。
又一年科举结束，选出来的头三甲不仅满腹诗书，据说相貌更是连皇城中的公主们见了都羞红了脸。尤其是那新科状元。
只是这新科状元在翰林院待了一个月，便在朝堂上主动请缨随军出征。
许多人不解，觉得这状元大概是书读多了，脑袋不好使了。
闲言闲语传入耳中，状元也不在意，继续翻阅着兵书。
出发的前一天，状元将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聚集起来，将手中的碎银分给了他们，尽数遣散了。
包袱很简单，只有几件衣物，几本书。
当副将看见将军和状元同坐一席，还在有说有笑时，才知道原来两人是旧时。
说是有说有笑，带着笑意的一直是那状元，自家将军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怎么变过，但对面人的每一句他都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应。
副将留了心，从同将军一起长大的副帅那里知道，原来将军与那状元相识超过十年。
这状元在朝堂上被传的神乎其神，父母早逝，独自长大，却能成为这万中挑一的金榜题名之人，实属不易。而自家将军，当然也是人中龙凤。这两人能做至交好友，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自副将提及状元与将军的交情之后，副帅看着那两人时常凑在一起的人，渐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两人此时是将军与军师的关系，讨论的也是军中事务，副帅却总觉得那两人间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屏障一样，将周围人都隔绝在外。
就像此时，即使自己离他们不过数步，却像是永远也融不进他们一样。
看着将军皱着眉头的侧脸，副帅微微眯着眼。
时光终将自己这青梅竹马塑造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
这一战后，他大概就要回去成亲了吧。
新娘是副帅见过的，一位温婉可人的姑娘。
念及此，副帅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想要拍去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情绪。
战场上，将军又见到了数年前与自己交战过的对头。
当然，对头的视线也掠过层层人群，看见一身戎装的将军。厚重的盔甲将那人裹得严严实实，但对头还是看见将军那黑漆漆的眼眸，一如那年毫不犹豫将矛戈刺入自己左肩的少年。
一样的毫无感情，也一样的让人顿生寒意。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最终，对头看着将军像是困兽一样被包围着。
副将最后看了自家将军一眼，手中的长刀滑落到地上，整个人也顺势倒了下去。自己负了老夫人所托，无法再去保全将军了。这下，终是无颜面对泉下的老夫人了，副将如是想着，在兵刃相接声中，渐渐闭上了眼。
副帅拼了命地杀入人群中，与将军贴背而立。两人隔着盔甲衣物相贴，副帅感受不到将军身上的温度。那年盛夏，着单衣的少年们在窗前相依，炎热的气息不止在空气中，彼此相贴的手臂也像是火炉一样。趁着身边的人熟睡，自己贴上了他的唇。自此以后，再无相依而立的两少年。大概是当年偷吻被发现了吧，副帅挡在将军身前当下长枪应声倒地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看着长枪没入将军身体的时候，对头猛地闭了下眼睛。那年战场相遇时，少年将军的长枪刺入自己肩头。此次是我胜之不武，他年我们再决一死战。少年如此说着。当时是对头此生首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而那时少年的话却激起了对头好胜之心，回去日夜勤练兵法。那些年岁里，有想过他年沙场再遇，却从未想过当初的少年会死在自己长枪之下。看着将军撑着自己的长枪想要立起时，对头喝退了还想上前的部下。最后看了将军一眼，转身离去。
状元顺着一堆尸首来到将军面前时，原本洁白的衣衫已经染上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费力地掰开将军的一根一根手指，从他手中拿下长枪之后，状元扶将军缓缓躺下，自己也挨着他躺下了，将头靠在他肩上，伸出手握住将军那血红一片的手掌。
状元侧头看着将军，将军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给他一个微笑。
昨夜，这人对自己说。
此生我有兄弟家国，无法同你相守。请等我了却前尘，便同你生生世世。
这大概是这一世这人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个句话了。
看着将军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状元说：我应你，等你轮回。
将军与状元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副将以为的锣鼓震天出征之时，也不是副帅以为的十年前的下着清冷细雨的断桥上。
而是将军十三岁那年，那个小面摊上。
少年看见将军眼泪都滴入了碗中，便掏钱替将军换了碗阳春面。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保住这天下太平。
说着这话的时候，少年正挑起面条细细吹凉。
他年，我在朝堂之上做那为国为民的状元，你在沙场上做那忠君为国的大将军，可好？
当时眼圈通红的少年咬住筷子，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一直到最后，将军都没问为什么状元会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何事而伤。
这十几年来，两人数月或半年才会往来一封书信，不过寥寥数语，却从未中断，将军一直都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同自己一起努力，为保住这盛世太平而努力。
如今，能为这河山做的，都已做完了。
是时候，还欠他的生生世世了。
他年，你不要做那朝堂上的状元，我也不要做那沙场上的将军，我们守一亩薄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相拥而眠，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见的故事之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