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差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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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空气依旧干净的令人窒息，刚才不好闻的味道也被浓浓的消毒水味所取代。乔子衿皱了皱眉，看着还未散去的人群，挑了个靠墙的椅子坐下。
她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子外面湛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彩正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慢慢移动着。
低低的交谈声大致持续了五六分钟，病房里的人群逐渐散开，只有一个护士还在为何晟挂水。偌大的房间一下子空旷下来，乔子衿等最后那个护士离开，才起身关好房门，转了个身又打算去关用来通风而敞开的窗子。
“别关了……”病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阻止，乔子衿却很轻易的听到了。她微微侧头，看着缩在棉被里的何晟，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屋里的空气……不舒服。”何晟被乔子衿这样看着，有些窘迫的补充道，苍白的面颊泛上一抹淡淡的粉色。乔子衿知道他指的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她揉了揉鼻子，确实不怎么好闻，但三月的和风还是把深蓝色的窗帘吹的飘起来。
乔子衿想到什么似的走到病床边，把手探进何晟的被子里，握了握何晟虚张的手。即使在温暖的屋子里，何晟的手也冰凉的吓人。平日何晟的手也经常是凉的，却不如今天这么厉害，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凉。
她不由分说地回到窗台前，把窗户牢牢关紧，这才满意地重新回到床前，搬了个椅子坐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腾着什么。
何晟此时还有些发呆。
他原本是想让窗户开着的，并不是空气清新剂的原因，而是他害怕一会儿会有令人尴尬的味道传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刚才乔子衿有没有注意到病房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但至少现在，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想让乔子衿知道如今的自己那么无能，连最基本的都控制不了，就是假装不知道也好。
只要不露出马脚，他就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还和出事前一样，能够以平常的身份和她谈话。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为他着想。
这在以前，何晟是做梦也不敢梦到的事。
乔子衿是曾经繁盛一时的乔氏企业的独生女，乔家捧在掌心里宠的宝，这是任何一个混迹商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何晟虽也是商人出身的孩子，父母经营一家公司，在国内也有不小的名气。但比起在国外都赫赫有名的乔氏，何家的公司就不止差了一两截了。
何晟能娶到乔子衿，纯粹是因为两家长辈的原因。乔何两家的长辈是自小就认识的好友，轮到乔子衿何晟这辈，已经算是世交了。乔子衿和何晟订婚的时候，乔氏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两家联姻是乔爸爸主动提出的，目前能想到的用来拯救乔家的最好途径。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何晟就记不太清了，只是在他们订婚的第二年，乔氏终于因为负债累累而被迫倒闭，乔氏夫妻也因受不住外界的压力而双双自杀。何家遵从了乔家夫妻的遗愿，待乔子衿守完孝立刻为他俩举行了婚礼，何晟只记得在结婚的前一夜，向来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乔子衿突然认真对他说，何晟，如果我嫁给你，你会不会宠我一辈子，不管我嫁给你的目的是什么。
何晟是爱乔子衿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连圈内好友都说，何晟爱乔子衿爱到了骨子里，百依百顺，如获至宝，甚至丢了男人应有的尊严。对这些说法，何晟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只有他自己清楚，大抵是在见到乔子衿的第一眼，何晟的脑子里便深深印上了红裙姑娘娇媚的笑颜。
在何晟的印象里，乔子衿只是个被家人宠坏的，任性单纯的小姑娘。所以当时的何晟并没有想这么多，只一味的答应了，后来婚礼如期而至。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何晟想象的那般，但也差不了多少。乔子衿对何晟婚前的态度便不好，冷淡的像个外人，而今即使做了何太太，对何晟也只是比对陌生人好一点。好像除了洞房夜，何晟便再也没有碰过乔子衿，他们在家都是分房睡，如同关系最亲密的陌生人。
可无论乔子衿对自己再怎么差，何晟发现自己都拒绝不了乔子衿的任何一个要求。她之于他就是冰/毒/鸦/片，明知不戒会死，也要一往无前。
后来何晟想，他其实是在潜意识里就已经把乔子衿当做了心中不可触犯的神灵，永远用仰望的眼光看她，自行惭愧，犹豫不前。如果一开始他就用平等的身份去追求她，就算无果，结果也会大不相同。只可惜待何晟领悟时，为时已晚。
何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乔子衿已经成功从她巨大的包包里找到了一个银碗和一支勺子。乔子衿有一个怪癖，就是把所有能想到的生活用品全都装到包包里，随身携带。
一开始，她的万能包包里有衣服和鞋子，嫁给何晟后，她的包包里就只放得下药箱和水壶了。
也许将来她的包里还会多出纸尿裤，何晟有些讽刺的想，屈辱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额头上覆着一个温暖细腻的手掌，急忙睁开眼，对上的是乔子衿被墨泼过似的泛着水光的双眸。
“难受 ? ”乔子衿看着怔愣的何晟问，缩回了手。他额上的温度正常，显然没有发烧。
何晟摇了摇头，不知道乔子衿要做些什么。突如其来的过分关心显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乔子衿并不在意何晟心里的想法。
她拧开保温杯，一阵糯米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享受地眯了眯眼，只倒了一小碗米粥，用小勺搅拌着降温，不时吹着气。
何晟闻着飘过来的糯米香，一早上没吃饭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他看着乔子衿，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尝试着开口 : “子衿，我饿了。”
“这就快好了，别急。”乔子衿安慰似的说道，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许多。她尝了一口米粥，觉得温度刚刚好，就把银碗放在床头桌上，歪头看着何晟。
“你能坐起来么 ? ”
何晟因为脑海中的想法与现实符合，心中丝丝泛着甜。他闻言尝试着动了动上身，肩膀只抬起一个小角度，就无力地跌回枕头上。胸口下部仿佛和身体脱了截，任他如何努力，都动不了分毫。他又不死心地用左手撑了一下，半个身子被强行撑了起来，猛然起身的眩晕感却把他重重按回床上，连带着还有恶心导致的干呕。
何晟第一次感到起身原来可以这么困难。他紧紧锁着眉，一下一下喘着粗气，闭眼等待令人窒息的难过过去。
现在果然是废人一个了。何晟有些沮丧的想，竟不敢睁开眼看乔子衿的表情。
乔子衿自然不知道何晟此时丰富的心里活动。她看着何晟有些发紫的双唇，急忙放下碗，侧身坐到床头轻轻顺着何晟的呼吸，用手指按摩着他光洁的额头。何晟微微喘息着，睁开眼抱歉地看着乔子衿，扯了扯唇，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乔子衿抿了抿唇，低垂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只专注地帮何晟缓解着不适。等到何晟脸色变的好些了，她才轻轻托起何晟的头，在下面又塞了一个软枕，使他的头抬高了一些。
即使知道帮不上忙，何晟还是用力把头抬起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乔子衿注意到何晟的配合，竟又是弯眉朝他笑了笑，为他往上盖了盖被子，拿起银碗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一下才送至何晟唇边。
何晟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右手挂水不能动，左手因为事故已然变的不太灵便，刚才又脱了力，只觉整个手臂都麻木起来。他含住乔子衿送到嘴边的饭，眼神胡乱飘着，不敢看乔子衿的眼，耳际也迅速漫上淡淡的粉色。乔子衿瞧着只觉有趣。她第一次看见平时懦弱的有些讨厌的丈夫露出这般可爱的神情。
两人就一含一喂，虽然思想明显不在一个面上，但起码表面是少有的其乐融融。何晟只觉肚子有些撑了，但并不想拂了难得温柔的妻子的意，忍着不适一口口吃着。乔子衿像是突然找到了喂饭的乐趣，也不停下，直到保温杯见了底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
“你先休息吧，我有事出去一趟。”乔子衿把碗筷放到桌上，把包往身上一背就要走，完全没有再把碗筷装回包里的觉悟。笑话，她给人喂饭已是极限，让她去洗碗，还不如直接一刀解决了她!
何晟明显有些失望，却不敢挽留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预估值，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目送乔子衿走远，何晟望着又空下来的病房，缓缓闭上眼睛想要小鼾一会儿。
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酸痛，方才想起乔子衿临走前并没有把垫高的枕头拿下来。何晟抬手试了几次，已是大汗淋漓，枕头却只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他看着因为太过用力而不住颤抖的左手，心想即使留下它，将来的用处恐怕也不大。他自嘲的闭上眼，不做挣扎。
一开始何晟并没有想到因为乔子衿的疏忽大意，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如果知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阻止乔子衿给自己喂饭。现在，他只觉得胃里的饭菜像根本没有消化般上涌着，仿佛要从喉咙里冲出来，肚子也渐渐疼了起来，何晟侧头用力咬住枕头，想要忍过这一阵的难受。
但现实总爱和他开玩笑。何晟突然感觉他的胃部开始抽搐起来，身体也因剧烈的疼痛而渐渐颤抖。他现在有些慌张了，下意识的张嘴叫人，却一下呕吐了出来。稀稀的汤水夹带着几粒米粒，散发着一种难闻的酸臭味，何晟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才勉强停住，浑身已是陷进一片狼藉里，酸水沾了满脸。
他的唇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重重铁链舒束缚着，牵着无数的刺痛笨重地跳着，每动一次都带起一阵痉挛。何晟感觉他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突然一阵腥臭味从身下传来。何晟想到些什么眼中滑过绝望，强忍着疼痛的一口气也松懈下来。
像是失去约束，他原本瘫软不能动的双腿突然大力抽动起来，车祸还未愈合的伤口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再被人用刀子捅进体内来回的搅动，最后又换成成排的钉子扎。他用力咬着枕头才没有叫出声来。他努力控制着剧烈颤抖的左臂，试了几次终于按响了急救铃。他仿佛一下失去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乔子衿当然想不到，她离开的短短一会儿功夫，病房里已经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慢悠悠地从医院走了出去，清新的空气驱散了医院里难闻的味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杜思恒的劝说加强迫，乔子衿真不想到这冰冷苍白的医院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紧接着拨通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两声，然后快速传来一声温柔的男音。
“罗勋，你现在有空没 ? 我要去逛街。”乔子衿用撒娇的语气说着，听那人肯定的回复脸上笑开了花。她看着路人惊艳的目光，几分钟后走到了沿路停下的一辆白色轿车前，驾驶座的窗子缓缓摇下来，露出男子灿烂的笑脸。
“宝贝，快上车。”罗勋敲了敲方向盘，狭长的凤眼微微挑着。“我去带你到新开的那家店里，东西随意挑。”
“什么都可以 ? ”乔子衿轻轻挑眉。
“当然。”罗勋把头探出车窗外，笑眯眯地说 : “宝贝，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乔子衿凑过去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得到男子激烈的回应后，意犹未尽地进了副驾驶座。
“我想你真应该练练你的接吻技术。”乔子衿懒懒靠在座椅上。“我的嘴很疼。”
“这种事，多练几次就好。”罗勋斜了乔子衿一眼，驾驶着汽车平稳开启。
乔子衿并不回话。她把头转向车外，脑中渐渐浮现出另一张男子的脸。
一张毫不逊色于罗勋的好看脸庞。
只不过他的吻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轻柔的，仿佛在碰触什么易碎的东西。让人享受的同时有感觉深深的无聊。
乔子衿想，窗外白色的医院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繁华起来的高楼大厦。
无数富人挎着包穿梭在价以万计的奢侈品里，那是何晟如何也给不了的生活。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乔子衿戴上墨镜，把眼睛遮起来，慢慢摇上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