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48、登门造访

　　东方微露曙光。
　　软榻上，一抹纤瘦的身影拥着另一抹白色身影酣然而眠，微微发白的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似是正做着一场好梦。
　　满目银白的冰川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叮铃哐啷的细响，在一片寂寥中听得格外清楚。
　　脚步声在冰凌殿外停了片刻，又迈了进去，穿过狭长的冰廊，来到一间宽阔的圆厅。
　　圆厅中央是一座喷泉，喷泉的水不流动，而是凝结成了冰棱冰柱，变成一朵盛开的冰雕。喷泉边上是寒冰塑的几案，不落尘的蒲团。除此之外，整个大厅别无他物，显得空荡荡的。
　　圆厅的东南西北四方位皆有一条通道，来人放下包袱捏了个诀，搜寻了一下方位，又背起大包袱朝其中一条通道走去。
　　“咳咳。”脚步声停了，那人站在屋外轻咳了两声 。
　　软榻上的乐念之睁开眼，见半掩的隔扇门前站着个少年，肩上背着大包袱，背光而立，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脸庞。
　　施施然起身，他边穿衣边问道：“小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少年红着脸，指了指他身后，道：“我来找嬅儿。我是她的朋友，叫毕羽。”
　　乐念之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到榻上沉睡的人：原来你当真名叫嬅儿……
　　心头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愣了愣：这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是失落吗？可不是也怀疑过她不是清歌了么？没有一丝半缕仙魂，年纪也不符，与他更是形同陌路……
　　愣了半晌，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唤道，“嬅儿，醒醒，有人来找你了。”
　　软榻上的身影不为所动，呼吸绵长，睡得深沉。
　　他探了探她的脉搏，回过头来低声道：“她病了，时不时会昏厥，这会怕是叫不醒。公子不妨在这小憩，最多过上一个时辰，她也该醒了。”
　　毕羽点了点头，卸下包袱，走进屋里。
　　乐念之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问道：“毕羽公子，你可有嬅儿的生辰八字？”
　　毕羽一愣，“这个我倒不知。我只能告诉你她的名字如何写。”
　　毕羽在手心里比划着，抬眉时正好对上乐念之的视线。一阵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他的耳根处不知不觉爬上一抹红晕。
　　犹在愣怔之间，乐念之的声音又淡淡地传来，“你与嬅儿，是如何相识的？”
　　“我在穿心谷东面的桐林里，遇见了昏迷不醒的她。”
　　乐念之默然，垂首不语。
　　一时之间，二人无话。
　　毕羽突觉尴尬，正努力寻思着话头，不想乐念之却举步踱至回廊，眺望着彩虹花海，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晨风吹动他的袖袍轻扬，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修挺的背影清净安闲，不攫于物。
　　毕羽凝视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颤：他的气，更为绵厚沉实了！只是不似以前在桐林里感觉到的那么冰冷，好像也不那么忧伤了，是因为嬅儿吗？等等，他的气，怎么会这样……
　　毕羽一惊，秀眉轻蹙，起身走向乐念之。
　　待到榻上沉睡的病人转醒时，看到的便是回廊里低声耳语的两人。
　　毕羽面色微红，眼里有亮光在闪，一直轻声地说着什么。乐念之倒是一脸平静，一直都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点了点头。
　　清晨的日晖洒在他们身上，映衬着两张风华绝代的脸庞，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那画面，仿若宣纸上精心勾勒的丹青泼墨，又如娓娓秋风，清幽淡远。
　　她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虽然知晓他俩这般低语是怕吵醒她，可是……毕羽，他未免也靠的太近了吧！
　　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有愧于心，有愧于天地！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发现私情的表情质问道，“毕羽，你怎么来了？”
　　毕羽一愣，折过身来，一双桃花眼一弯，便笑着走到榻头坐下。
　　这温暖的笑容，真是似曾相识啊！很没出息的，上一瞬还别别扭扭的某人，此刻狼爪子已探了过来，抓住毕羽的手便不放。
　　毕羽红着脸，挣脱开手，把带来的大包袱往前一塞，道：“骷髅草领我到你的竹屋，我才发现你床头放着个包袱。这里面装了这么多仙器法宝，丢了就太可惜了，所以我专程给你送来。”
　　“毕羽，你真是太好了！”小尤妹接过包袱，捣鼓了一阵，又抬头道，“毕羽，你好不容易来了，陪我说会话吧。”
　　“嗯。”毕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回廊外负手而立的乐念之，不想乐念之正好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抬步便往屋外走去。
　　另一边，低着头絮絮叨叨的小尤妹，由于久久未听到答话，不禁有些诧异。一抬头，却见毕羽正盯着乐念之远去的方向，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那样的表情，她从未见过。
　　“毕羽，毕羽！”她扯了扯毕羽的袖子。
　　毕羽回过神来：“什么？”
　　“你没听见啊！我方才问你，”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有没有对人动过心？要怎样才能成为他的人呢？”
　　毕羽涨红了脸，半张着嘴，愣了一会，低下头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答出话来。
　　“哎，算了，看你年纪也不大，想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羽一听，哭笑不得，只觉百口莫辩。姑娘，我那是羞于启齿好不好……
　　他望了望回廊外的天色，萌生归意：“嬅儿，我要走了。这里离青水瀑布太远，我到家时，怕是天都黑了。”
　　“啊？这么快就走啊……”小尤妹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
　　毕羽抽出手，点了点头即刻起身，碍于她的伤势，不肯让她送他。
　　到了圆厅，他正要往玄玉门的方向而去，却见乐念之正从另一条长廊通道缓缓踱步而来，及踝的青丝微带湿意，身上的气息愈发纯净，似乎是将将沐浴过。
　　毕羽驻足，施礼告别，“乐公子，多有打扰，告辞。”
　　乐念之远远地垂目一礼，缓缓道，“告辞。”
　　走到玄玉门前，毕羽忽然停了脚步，回首望着乐念之的背影，久久都不曾离去。